楚瑄望着她,他的眼睛深邃若墨池,却无半点冗繁,她心间莫名有一丝慌乱。
“自是当然。”沈鹤眼波轻闪,旋即迅速回神,强迫自己直视于他。“殿下慈悲,帮我治伤又为我提供身份,我怎敢忘恩负义欺瞒于您?”
楚瑄与她四目相对,静默片刻,淡笑道:“我自然信你。”
他随手拿起一卷大理寺的案宗,转开话题,“这是大理寺日前追查所得——曾隶属海棠阁的一处隐秘据点,匿于西市之中,只因名义上非案犯明棠所有,故而查封之时遗漏未及。魏大人推测逃犯明棠极有可能潜藏于此。”
沈鹤的注意也立时集中于案件之上,“大理寺卿既有此推测,想必早已遣人搜查,却无果而终?”
“正是如此。”楚瑄颔首,“然而就目前大理寺所送资料来看,亦无其他更确凿之线索。我想,不妨再去探一探,即便人不在此,或许亦能寻得有用的情报。”
楚瑄或许不知确切情况,沈鹤却早有准备。守夜营此前早已对此地有过追查,其中情形她自然了如指掌。但此刻她的主要目标是借由此案,赢得楚瑄更深厚的信任。
“好,那请殿下允我同行协助。”
*
花了几日时间,沈鹤一面于楚瑄书房中研读大理寺送来的卷宗,一面与府中侍卫何樊暗中联络,借他之手,与慕平继续传递消息。
不久,消息传来,守夜营探查结果确认,明棠的藏身之所正是京城西坊一间人烟稠密之花楼之中。
守夜营的情报向来准确无误。只是沈鹤略微有些意外,她深知明棠狡猾多端,善于伪装隐藏,从前守夜营与海棠阁交锋无数,皆未能轻易将其擒获。没想到此番她却如此轻易暴露行。
沈鹤心中隐隐觉得此事并不简单,联想到不久前太子亲临长皇子府恳求楚瑄协助擒人,一番深情厚谊,却令人不得不疑。
次日,京城朱雀大街之上,人潮涌动,热闹非凡,西侧坊市更是人口密度极大,愈往深处行,各式店铺琳琅满目,目不暇接。
楚瑄与沈鹤二人衣着低调,在市井间游走了几圈,然而周遭景致看似平平无奇,并无任何异样。
楚瑄举止甚至看起来颇显闲适,丝毫未见急于破案的模样。他漫步于坊市之中,甚至还有余裕买了两包栗子糕边走边尝。
“你也尝尝?十分香甜软糯。”楚瑄递给她一袋,沈鹤觉得此人似乎还挺享受这难得的烟火气息。
诚然,大理寺在楚琰的授意下把案子推给他,太子也为了自己的某些目的令其出面探查,明面上楚瑄不过是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至于案件最终结果如何,似乎于他并无太大干系。即便无法擒获逃犯,破案无望,又有谁敢去责怪一位皇子?
不过他不急,沈鹤急。
硬着头皮陪他乱逛了几圈,沈鹤终是耐心告罄,主动言道:“殿下,如此盲目寻找实非良策。依我之见,那明棠既然越狱出逃,为避官差追捕定会伪造身份。她本就是暗卫出身,海棠阁更以乔装易容的本事见长。或许此刻她正混迹于人群之中,只是被我们轻易略过。”
楚瑄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有理。但若已改头换面,找寻起来更加困难,谁知她会藏于何处呢……”
二人又行数步,沈鹤忽地驻足,眼前是一座二层小酒楼,地处街角,人来人往,虽不及奢华,却比沿途朴素店铺多了几分繁华之态。时有佳人半遮香肩自窗棂探出,轻挥纱巾,风情万种。
沈鹤道:“昔日海棠阁坐落于城南云湖烟水之畔,地段尊贵,纸醉金迷,是专为权贵打造的消金窟。而今这处市井深处的花楼,虽档次不及海棠阁,但本质未变——人流繁杂,管制松散,极易于隐藏身份和探听消息,想必也是那明棠最如鱼得水之所。”
楚瑄神情终于正色几分,丢掉吃完的糕点袋子,“既已有所推测,那索性进去一探吧。”
随着人流甫一踏入,那股浓烈得近乎刺鼻的香粉气息便扑面而来,二人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很快有鸨嬷脸上堆笑迎上来:“呦,二位公子面生得紧呐,想必是头一遭来咱们这地儿吧?”
楚瑄神色淡然,并未开口言语,只是将目光悠悠地投向沈鹤,意思是交由她发挥。
沈鹤思索片刻,索性端起一副趾高气昂的架势,故作高傲道:“我家公子今日心情甚佳,特意出府来这西坊寻些乐子,瞧着你们这地儿倒也还算不错,还不速速将你们这儿最好的姑娘都给我叫上来。”
鸨嬷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了二人一番,心中暗自思忖:原是贵族公子带着家奴出来游玩,瞧这二人虽衣着打扮低调朴素,可那容貌气质却是出尘,定是出身不凡。
“哎呦,原来是贵人有兴致来玩啊,我这就给您安排最好的包厢,让香凝去陪您,她可是咱们这儿最会唱曲儿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