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注定是不凡的一天。
皇帝最后丢下的是“明日再议”而不是往常的“改日”,可见荣养这事并不是不可行。
关键得让陛下看到离了那些大人们,朝堂照样能转起来,甚至转的更好。
当然,如金大人张大人们,自不会干看着。
得证明自己老当益壮,离了自己这天下得完。
至于叶槿安,他卧在榻上,翻看着最新的游记。
这本是青玉淘来的游记,放了许久,他今天才有时间打开来看。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当真去游历一番。
他微锁着眉头,一块雪白的糕点递到眼下。
“你不去批奏折,过来干什么。”
不提还好,一说起来,那人干脆靠过来不走了。
“全都是关于荣养的折子,朕看得头都大了,可全都是为了你,卿卿要怎么补偿我。”
“哦,当真只是为我?”
叶槿安轻睨他一眼,“你想拿掉那些人也很久了吧,只是一时找不到平衡。”
“你呀!”
还真是什么也瞒不过这人,那些人都是先帝留下的老人,平白无故的他还真不好打发。
秦煜安无奈捏了捏他的脸,调整姿势,将人扣进怀里,轻声解释。
“原本朕将金敏敬调到礼部,就是让他跟内阁还有六部那几个老狐狸斗一斗的,两败俱伤,最少能拔掉一半老人,剩下的再慢慢分化,只是没想到璟之想出如此妙法。”
“皇上先别急着高兴,那些老大人们经营朝堂日久,也不是吃素的,且还有几日争呢。”
这点不用提醒,与这些老狐狸周旋十几年的秦煜自然更清楚不过。
不过看怀里的人的神态,刚才只是随口一提,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
“看来璟之早有解决之道?”秦煜唇角不自觉抬眉。
“他们可用的法子也不多,明面上招话柄,暗地里也就是使使绊子,让那些愣头青们手忙脚乱,顺便让大家意识到离了他们不行。”
叶槿安轻哼一声,丢开书,上下打量着秦煜道。
“皇上谋划这么多年,就没有培养出几个接班人来?”
“知我者璟之也。”后者笑着举手投降。
虽然早有准备,还是有许多细节要讨论,干系重大,等所以事情处理完毕。
回到府里已经月上枝头。
“主子你可算是回来了。”站在院子门口张望的青玉忙迎上来,扶着他进了房里,一边替他更衣一边道。
“宋公子等了您两个时辰,傍晚才走的。”
“宋公子?”
叶槿安脑子里还想着别的事,脱口问完,对上青玉复杂的眼神才反应过来,“你说的是宋怀君。”
“除了他,再没别的宋公子了。”
青玉有些无奈说着,突然想起来转身自案上拿来一张异常素淡的名帖道。
“他走时留下张帖子,说是不日就要回乡,为谢您替他脱了贱籍,还有慷慨解囊之恩,三日后要在望陇居设宴请您,邀主子务必赏脸。”
“你照旧备份礼送去,宴我就不去了。”
叶槿安没接那张帖子,想也没想地拒绝道。
说到底他跟宋怀君并没有什么交情,不管是送银子还是脱籍,都有他自己的打算。
只能说互不相欠。
“就知道您会这么说。”
青玉一听就笑了,“小的当时就跟宋公子说了,咱们公子最近事忙,怕是没时间赴宴,偏那人不信,非要留下帖子,让您看过再做决定。”
叶槿安握盏的手一顿,看了看那张素帖,抬手道。
“那就拿过来吧。”
说着放下茶盏,接过打开,字倒中规中矩,与青玉说的没什么出入,他的视线在字后的画上凝神片刻,最后合上帖子道。
“告诉宋公子,我会准时到。”
青玉都都已经准备打发人去报信,听到这句,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要知道那些大人们的帖子,每天总能收到一两份,不管多大的官,主子一律不去。
第一次去赴宴,竟然宋怀君,青玉小小的脑袋一时想不明白。
“主子,您不是不喜欢宋公子吗?”
“胡说,我什么时候不喜欢他了?”
“小的跟您一起长大,您喜欢谁,不喜欢谁,还能瞒过我。”青玉哼了一声。
换叶槿安无奈笑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别扭,倒也跟喜恶扯不上关系。”
先不说之前的替身误会,光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
他甚至旁敲侧击问过大哥,他爹当年有没有在外面留下私生子之类的。
结果惹得忠毅侯跳脚,只差到祖宗面前起誓。
最后拉着他咬牙切齿地保证,爹绝对没干过这种事。
他娘也不是善妒之人,要是真有人怀了叶家血脉,肯定不会流落在外。
叶槿安当然也相信,毕竟自己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
怀疑解除,叶槿安还是不太想见宋怀君。
不过这次不见也得见了。
翌日的朝会,老年与少壮间辩论更加激烈,有时说到激动处,不少官员卷起袖子,恨不得来场武斗。
叶槿安四周已经没站着的人,官员们各自都表达了立场,五十以上支持老年组,其下都稳稳站在少壮派一方。
在巨大的利益和前途面前,无人能幸免。
他掀开衣摆,在少壮派身旁跪下道。
“臣请陛下开恩,许六十以上的老大人们颐养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