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常一样,哪怕是在冬日的早晨,喻子念也早早地起了床。
昨晚一夜无雨,但泥土的味道还是钻着老房子的空隙闯了进来,既潮湿又阴冷。推开窗户,冷风一下子灌满了整个房间,这时要是陈婷婷在,肯定会裹紧衣服破口大骂,把窗户关得死死的。
但她不会,因为冷风带走了她讨厌的味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尽管她也被吹得打哆嗦。
墙上挂钟的指针一点一点地移动,她盯着看了一会,眼角的余光捕捉到昨夜喝剩的咖啡。
她喝咖啡不图品质和口感,只要效果好,手冲速溶没什么区别,但咖啡因到底是好是坏,她也说不清,只觉得咖啡喝多了会成为续命药,所以她并不爱喝。
因为那杯咖啡,她一整晚没休息好,神经不顾肉/体的疲倦,持续亢奋。
“咦,哪来的熊猫?”陈婷婷满嘴的泡沫,咕噜咕噜地说。
喻子念没有理会,把水龙头的把手转到蓝色一面。
陈婷婷吐出漱口水,贼兮兮地看着她:“大冬天用冷水洗脸,果然有心事,你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你今天起这么早?”喻子念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把浸湿的毛巾敷在侧颈。
“唉,我懂,35岁的老阿姨了,这对你来说太有难度了。”陈婷婷本来还兴致勃勃的,一见到这样的回答,瞬间就焉了下去,“不过我还真希望你找个伴,你太固执了,有的时候真得有人来管管你。”
老阿姨,难度,固执,管管。
好家伙,雷区全踩了。
但喻子念清醒得很,她放下毛巾,淡然道:“激将法没用。”
她轻扫一眼陈婷婷,接着说:“还有,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我才是你的监护人。”
此路不通另寻他路,陈婷婷擦干嘴边的水渍,说:“话先说前面,我可不想在我步入婚姻殿堂后还要照顾某个孤寡老人。”
喻子念见招拆招:“我没听错吧,婚姻殿堂?你扪心自问,之前那几个小男生,有超过一个月的吗?手都没牵热就婚姻殿堂,民政局都要夸你内行。”
陈婷婷一听,挽起袖子就要揪喻子念的头发。
喻子念却伸手一挡,左手顺势握住陈婷婷的手腕,右手沿着手臂滑到肘关节,在绕到后面的时候猛然发力。
下一秒,陈婷婷的脸就紧贴在洗手间的瓷砖上。
“唔唔!不公平不公平!你有本事松开我,我们再来一次。”陈婷婷左右挣扎着,但只要喻子念的左手稍稍使劲,她就疼的嗷嗷叫。
她再一次后悔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我之前不是教过你吗?看来是忘了,要我说,下次你用左手胜算会大一点,惯用手简直漏洞百出。”说完,喻子念就松开了她。
陈婷婷吃痛地活动刚刚被折叠的手臂,心里暗想:左手右手的,遇上你三只手都不够用。
看她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喻子念就想笑。
“休战?”
“休战!”
早上七点半,正值高峰期,车辆就像是粘稠的污渍,在河里停滞不前。
“不妙,要迟到了,老刘会杀了我的,你可要来替我收尸啊。”陈婷婷把头探出窗外,一眼无尽的队伍让她心如死灰,手里的大肉包也瞬时无味。
早在去年,她就考入了当地著名的综合大学,以油画第一的成绩进入美术学院油画系,而油画系的主任,也就是她们班的任课老师,是出了名的严格。
都说大学成绩七分靠自己三分靠老师,很多老师为了自身名誉是不会让过多学生挂科的,监考的时候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私下解决的绝不带去教务处。
而她的老师恰恰相反,且不说不会捞学生,光是送去教务处的作弊考生就有一个班那么多。
人送外号——考场捕头。
话虽如此,陈婷婷还是很敬佩他的,综大能有现在的地位有一半的功劳都属他。
而另一半则属隔壁生物系的温淼洲教授。
一个人文艺术,一个自然科学,两人一文一武的让综大在全国名校中站住了脚。
“谁叫你要和我闹,再说了,遵守交通规则,做守法市民。”喻子念才不顾陈婷婷的抱怨,自觉地排在队伍后面。
一般来说,大学实施全日制管理,没有特殊情况所有学生都要办理住宿手续,但陈婷婷执意要走读,说是不习惯寝室生活,怕室友孤立她。
类似的话,喻子念不知道听过多少遍。
从高中开始,她就不愿再住校,无论喻子念怎么问,她都支支吾吾地糊弄过去了,以至于喻子念真的以为她在学校受了委屈不敢说出来,第二天还去学校讨说法,虽然后面闹了个乌龙,但作为监护人,喻子念还是尊重她的意愿。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她真的在学校出了什么事,喻子念不会原谅自己的。
“这么大个人了,还要接送上下学,我的时间很宝贵的。”喻子念打开驾驶位的车窗,迎着冷风打了个哈欠。
她单手撑着脑袋,溃散的目光顺着车队无限延伸,却在某一处瞬间汇聚,她先是一愣,随后抬起手想指给陈婷婷看,伸出去的手指却停在了半空。
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喻子念重新拄着脑袋,在车载屏幕上随便点了一首钢琴轻音乐。
“哔哔——”
“前面车子走不走啊!老子上班要迟到了!”
“哔哔——”
“哔哔——”
刺耳的喇叭声盖过了钢琴曲,换做平常,她只会关上车窗把音量开到最大。但今天,身后的喇叭震碎了她最后一点耐心,她跳下车,指着后面骂:
“大爷的,按什么按!前面不走我能走?全中国只有你一个人要上班是吧,再按我把你头按在方向盘上!”
“臭娘们,你有病啊!老子迟到了就没全勤了,你给我钱啊!”对方也不甘示弱,开门下车骂了回去。
两人越骂越激,车流中有不少人伸着脑袋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