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子念的动作太快,以至于跳下车的时候陈婷婷还没反应过来,她站在旁边,感觉头都大了,她有想过上前把喻子念拉回来,但凭喻子念的性格,肯定不会听她的。
要不是队伍开始慢慢地移动,她真不知道这场闹剧要演到什么时候。
不出意外,她迟到了。
陈婷婷低头站在办公室里,偶尔看一眼老师的脸色。
要命,比炭笔还黑。
“陈婷婷。”
“到……刘主任。”她抬起头,试图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感化对方。
“叫我老师。”刘享推了推眼镜,班里的出勤情况表在他手里翻得哗哗响。
陈婷婷双手合十:“刘老师,这次你就原谅我吧,今天真有特殊情况,不然我怎么敢在你的课上迟到。”
“特殊情况,你是指这个吗?”刘享放下考勤表,把手机里播放的视频给她看。
此时此刻,陈婷婷只佩服当代互联网的传播速度之快,她突然觉得迟到与否那都是身外之物了,有无地洞才是最重要的。
为什么会有人怕视频发到网上啊喂!
于是,这一整天她都低着头走路,生怕别人认出她就是视频里那个叼着半个包子的女生。
而当事人喻子念却没受任何影响。
午饭是在父母那边吃的,母亲做了她最爱的红糖粑粑和小炒黄牛肉,她不得已又多添了几碗饭。
下午有来访者预约了咨询,是位从事消防事业的男人,他患有应激性创伤后遗症。
一场大火夺走了他的队友,在那之后,他开始惧怕火焰,再也上不了火场。
白日里,他无法集中注意力,耳边甚至回响着队友的呼救声;夜晚,他总能梦到队友在质问自己为什么不救他。
在一次自杀无果后,中队把他送到这里。
今天是他最后一次咨询,喻子念有意观察他的眼睛,发现比以往有神多了,眼睛最能代表一个人的心境,眼睛有神就说明心境强大。
很好,喻子念心想。
五十分钟的咨询很快就结束了,男人张开双臂想拥抱她,但出于治疗效果和职业道德,喻子念拒绝了他的要求。
二人分别时,男人向她表达感谢,深深地鞠了一躬。
直到他消失在走廊,喻子念都还愣在原地,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返身回到休息室,直愣愣地倒在床上。
谢谢你救了我。
他刚刚是这么说的?
我救了他。
我救了他?
这个问题,直到晚上训练的时候,喻子念都没得出答案。
健身房天花板的大风扇因为天气的原因被撤下,喻子念靠在哑铃凳上休息,向偶遇的朋友问好。
按陈婷婷的说法,她就是个四肢发达的糙人,整天和破铜烂铁打交道不说,衣柜里永远都是那几件便装。
但不得不说,陈婷婷是对的。
可喻子念不认为四肢发达是个贬义词,你跑得比别人快,跳得比别人高,难道是件坏事吗?至于衣服,她只是觉得休闲装的活动空间大一点,不像正装那样处处受限制。
等完成了所有的训练计划,时间已经到了八点半。
夜晚风大,喻子念刚从室内出来,背上还有一层薄汗,她原地跳了几下,从背包里取出一件外套披上。
总觉得人们在晚上的情绪更为真实。
她走在路上,这样想着。
出于职业问题,她有观察周边环境和人的习惯,无论是愉悦还是疲倦,夜晚路人的左右脸一致性总是比白日里高。
她停下脚步,身旁就是一家店铺的玻璃橱窗,但她没有走近,停留片刻后又朝着原来的方向前进。
真不真实的,和我没关系。
她拿出手机,导航显示距离目的地还有300米。
300米。
距离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只有300米。
直到人工智能响起“目的地已到达”的声音,喻子念也没为这个想法找到合适的理由。
她站在门口,有些无措。
和早上在车里看到的一样,银灰色的卷帘门和店内充满生机的绿色格格不入。
暖橘色的路灯打在铁门上也显得暗沉,像是闯进霾里的一束阳光,显眼却又无望。
喻子念向后退了几步,抬头看向招牌——向阳花店。
向阳向阳,向阳而生吗?
但若不把那厚重的铁门撤去,阳光可是照不进来的。
她这么想着,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