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帝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慢道:“好,那你就去吧。”
“多谢父皇。”
他脱下锦衣,换上了内侍的衣裳,自称奴才来到她身旁。
“殿下,可以叫奴才小李子。”
她似乎没发觉他的身份,这也不奇怪。因为他才是真的深居简出,除了北帝,只有亲近的内侍还有位居要位的大臣知道他的身份。
北帝并没有刻意对外隐瞒过他的身份,只是他自己不想抛头露面。
这些年来,他始终忘不了初见她时的记忆还有那个脸已经模糊的宫人说过的话。
“她是代替了你的人。”
他没勇气去求证这句话的真假,他怕他问了,知晓了真相后,会连现在的一切都失去。
作为北帝的养子,没有任何坏处不是吗?
为什么非要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呢?
难道他真的希望自己是罪臣一族?真的希望和那个“外公”一起被处以极刑?不,他当然不想。可为什么她什么事也没有?
为什么北帝不罚她,为什么独独放过她?
“阿彪。”
那一晚,他喊住即将随同神乐真弥离开北国的胡子男。
“殿下,你有何吩咐?”
“阿彪,陛下有密令,要你见到神乐真寻就将她除掉。”
阿彪听到他的命令后,迟疑了片刻,似乎在怀疑他命令的真实性。
“阿彪,你觉得我在假传圣旨么?”
“奴才不敢。”阿彪低着头。
就在他还想开口说什么时,背后居然响起北帝低沉略带笑意的嗓音。
“就按锦儿说的做。”
闻言,他转过身,望向不知何时出现的北帝,后者既未发怒,亦未揭穿他,而是按照他的意思下令。
待阿彪走后,北帝目光幽森地看向他,缓缓开口。
“锦儿你是担心她会成为威胁吧,朕理解你的担忧。”北帝甚至连理由都为他想好了,“不过下一次……”
北帝的目光冷了冷。
“别替朕做决定。”
“是,父皇。”
他弯着腰,将身子放得很低。
“锦儿,朕不是在责怪你。”北帝的手掌落在他的肩膀上,“朕只是不想看到你被感情冲昏头脑。你如果要继承朕的江山,就别执着于一个女人。”
北帝的话令他微微攥紧双手。
原来他的“父皇”都知道,什么都知道。
李锦直起身,从回忆里走出来。他望着神乐真寻走远的背影,眼底的幽暗就像晕不开的墨汁更深也更浓了。
只要她不在了,他自然就不用执着了……
***
北国的宫廷宴会,四溢的酒香,摇曳的烛光,从西国而来的舞娘跳着曼妙的舞步。觥筹交错间,谈笑着的王公大臣们都有意无意地向她投来晦暗不明的目光。
而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目光。
不过她很快在这些目光中觉察到了异样,她望向舞台边角那名半张脸蒙着面纱正在弹琴的女子,与她的视线交汇了片刻。
然后她听到御林军打扮的人匆匆靠近坐在她身旁的北帝,向他禀告道:“陛下,王都发生骚乱了。”
“什么骚乱?”
“有人在王都散布流言,说公馆里住着有长生不老秘药的玄女一族,所以才派重兵把守着。于是许多听信流言的人结群冲击公馆,还有人趁乱放火……”
他一边听着手下汇报,一边看向若无其事饮酒的她。
“多派人马,尽快将骚乱平息。”
“那公馆里那位苏公子……”
“能转移就转移,不能就做了。”他故意当着她的面儿,吩咐属下。
她微微捏紧执杯的手,但脸上的表情未变。
而他只是笑了笑,然后起身宣布:“今晚的宴会到此结束。”
他没有看她,也没有看其他人,只是穿过与宴的众人,大步流星地离开。而原本端坐着的军机大臣与三军将领则默契地站起身,跟在他背后而去。随之离开的还有西国的新王金秀,他与那位琳儿郡主相携着走出宫殿。
唯有她,仍坐在原位,直到李锦走近她。
“殿下,请随奴才回宫歇息。”
“嗯。”她轻声应着,然后将手轻轻搭在李锦的手臂上。她觉察到他的身子微微一僵,但她却装作什么也没感觉到。
回宫的小路上,只有几展灯笼在风中轻晃着。
“李锦……”她直呼他的名字,偏头靠向他的颈窝,吐气如兰,“我好像有点醉了。”
“奴才这就让御膳房给殿下煮碗醒酒茶……”
他话音未落,她就将他按向回廊的柱子。葱玉般的指尖轻抚过他微冷的脸颊,她嫣然一笑,“不如你替我醒酒,小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