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行宫宴的当天,神乐真寻就被李锦带来的衣裳挑花了眼。
她很难不怀疑北帝是在存心让她头疼。
“穿哪件衣服我都可以,你替我选吧。”
她把选衣服这个难题丢给了李锦。她原以为李锦会推脱,没想到他真给她选了一件华美不失雅致的衣裳。
绣有花卉的暗红色丝绸长袍,长袍上点缀着金线和珠宝,闪烁着奢华的光芒。衣领和袖口镶嵌着精致的刺绣,细看是凤凰的图腾。
她伸手轻抚着李锦特意为她挑选的这件衣裳,又抬头望向他:“小李子,你真是好眼光。”
李锦低了低头:“殿下满意就好。”
神乐真寻有些轻嘲地微微勾唇,纠正他道:“是陛下会满意。”
“殿下…很抵触陛下的关心么?”李锦忽然问道,这不是他这个身份该问的,但他还是不合规矩地问了。
“如果这是关心,那么笼子里的鸟儿更是深有体会了。”
“也许鸟儿飞出去会死。”
“那也该由它自己决定生死。”
她与他一人一句,虽然称不上唇枪舌战,但也能听出暗流涌动。
“殿下会明知死也要往前走吗?”他紧盯着她的明眸问道。
她目光柔柔地落在他脸上。“会哦。”她答得干脆,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闻言,李锦微微一怔,然后再次低下头:“恕奴才方才多嘴了。”
“怎么会呢。”她走向屏风,身后的宫女立刻上前服侍她换衣。她头也不回地轻声道,“我很高兴能与你闲聊。”
李锦也没有抬头,他一直弯着腰,直到她的身影完全被屏风挡住。
没有人知道李锦在想什么,但站在李锦身侧的宫女看到了李锦捏得泛白的手,她大气也不敢喘地一动不动站着。
不知道秘密没有关系,只要自己不要成为秘密就好。宫女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便是这后宫的生存之道。
当神乐真寻从屏风后边走出来时,李锦松开了手,他仍微微弯腰地退到一边,让出道来。
在经过李锦身前时,神乐真寻并未看他一眼,她直视着前方,犹如高高在上的神女,步履轻盈,身姿飘渺。
“她就是代替了你的人。”
那时候还是小孩的他远远地看着冷宫里的她还有她的弟弟。
“为什么我会被她替代?”他问着身侧照顾他的宫人,“为什么我不能和我娘亲相认?”
“因为陛下想要她成为他的孩子。”
后来,他再也没见过那个宫人。而他也被北帝带到了那个被铁链锁着的老人面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那个老人睁开红肿的眼睛,看向北帝身侧的他。
北帝将他推到了老人的面前,在他背后轻轻地说:“叫外公。”
“外公?”他不解地重复着北帝的话,换来老人煞白的脸色。
老人用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他身后的北帝。
“你这个混账东西!我说丽娘她怎么会那么巧生下双子!原来都是你是干的好事!”
北帝轻笑出声:“不然你以为我是双子,所以我的孩子就一定是双子吗?”
听到北帝的话,老人忽然像瘪下去的麻袋,靠向地牢冰冷的石墙。
“原来你都记得。我还以为你早没了那时的记忆。”
北帝低沉的声音拂过他的头顶:“是啊,我记得一清二楚。你是不是后悔当初没有将你的‘预言’定为双子一个都不留呢,大祭司?”
被北帝称作“大祭司”的老人笑着闭上了眼。
“我比不过你残忍。”
“我的残忍也是拜你所赐。”
他听着北帝的声音,即使没有抬头,他也能想象他此刻的表情。
那一定是俯瞰蝼蚁的眼神。
当他跟着北帝走出地牢时,他抬头问他:“陛下,那个人真的是我的外公吗?”
“当然不是。”
北帝否认得很干净利落。
“嗯……”
看出他的情绪低落,北帝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锦儿,如果你愿意,朕很乐意收养你当朕的养子。”
只是养子么?
他不是他的孩子吗?
他只是他用来气大祭司而撒的一个谎吗?
他没有问他,因为他清楚北帝不会告诉他答案。他只是把他的答案告诉他:“儿臣见过父皇。”
那一天,天牢门外,他成了北帝的养子,北国的皇子。
“你说要亲自去迎接她?”
听到他的提议,北帝微微诧异地扬了扬眉。
“是的,父皇。”他主动请缨道,“儿臣想亲自去迎接她。”
“理由?”
“儿臣觉得神乐真寻这次前来北国,或者是因为南国那位新皇的指使。儿臣想亲自监视她,以防她对父皇你不利。”
他回答得滴水不漏,不过他其实并不在乎北帝看出他的心思,倒不如他希望他觉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