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内一片幽暗,唯一的火光照耀着姜禾凝重的侧容。女人握着书册,思绪万千。
“和官家联手是神机门最后的机会。自蓝烟逝世,神机门就已得罪了江湖总盟。姜禾,为父老矣,无法让神机门重振当年风采。归顺天子,神机门的路,要好走的多。”
“所谓侠,不受律法约束,斩尽天下奸邪之人。所谓江湖,远离朝堂,不受天子指使。神机门弟子毕生所求,不为高官厚禄,为民心所向。”
“阿爹,归顺官家,神机门才会毁于一旦。上官家为保上官策,臣服东厂,成为居庙堂之人的刀,遭受江湖人唾骂,迟早有一天会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江湖总盟不过摆设,万物顺应天道,得风则起,风散则落....”
“够了!等你能胜过你兄长,再跟我谈仁义道德!取回青幽,我给你一个说服我的机会。”
风荡起女人的墨发,姜禾眼眸一颤,看向所谓的祭祀台。干涸的血迹孤寂的留在石台上,八卦阵不过幌子,藏在台下的东西才是千金难求。抽出腰间匕首,寒光闪现,血腥味弥漫,姜禾的小臂多了条狭长的伤口。
蠕动声自祭祀台下传来,须臾,漆黑如墨的蛊虫慢慢从阵眼爬出。肥胖的蛊虫背部还沾着幽蓝光泽,姜禾叹了口气,和她猜想的一般无二。蛊虫贪婪地爬到了姜禾身上,直向小臂探去。
若将此虫带走,若按照阿爹所述去行,没准过个三五年,神机门称霸江湖也并无可能。姜禾两指捏起嗜血蛊,轻笑一声。可惜了,如果没有遇到阮清溥和唐皎,她也不知道江湖是什么。
安天下尽绵薄力,可天下不仅是位高权重者的天下。照古书记载,嗜血蛊千年一生,色如墨,惧火,喜人血。古书上没记载的,应是此虫在特定情况下,能将人血转为青幽。得到此虫的人究竟是谁...
手中的书册被姜禾扔进火中,火光涌现,姜禾的眉眼被照的一览无余。曲杰赌错了,也赌对了。书册上记载的火药配方为真,外边的火药桶为假。
嗜血蛊被姜禾丢进火中,蛊虫几番想爬出,最终化作一摊灰烬,悄无声息地死去。它死了,世间再不能用百姓的命换取位高权重者片刻的安宁了。姜禾拿起桌上的破天,对准矿洞正中央的火药桶。
剧烈的爆炸声响彻在烟花下,地面颤动,众人稳住身形忙着后撤。有人从漫天火光中走出,曲杰在霎那间闭上了眼,他坚守的一切,落幕了。
“可有受伤!”
阮清溥忙着将姜禾拉到远离火光处,未等姜禾回应,沈朝的剑险些刺向自己心口,危难关头是唐皎拦下她的进攻。
蛊虫被毁,青幽终止,沈朝眼中杀气不减,声音冰冷刺骨,“我要你们死!”
刀起剑落,阮清溥拍了拍姜禾的肩膀欲要援助,却被唐皎硬生生制止。
“别过来!”
她只防不攻,趁着躲避间隙道:“我知你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可我们的人占上风,三打一你的胜算并不大。”
“不如我给你出气的机会,你拿出解药,我让你三招。除非伤及性命,否则我绝不抵挡,如何!”
沈朝扫了眼她,停下手中剑,取出药瓶,丢给唐皎。阮清溥下意识上前一步,却在对上唐皎冷静的眼眸时生生止步。她纵有万千思绪,也只能轻声道:“万事小心...”
如何小心?沈朝下了杀心,姜禾比阮清溥更紧张,她走到阮清溥身侧压低声音道:“沈朝不会放过我,眼下唐皎想迁移怒火,她也不会放过唐皎。她的蛊虫被我毁了。”
“什么虫子?”
“嗜血蛊,天下仅一只,千年一生。她想碎尸万段的人是我,让她停手,我和她打!”
二人谈论间,剑刺穿唐皎的肩膀,沈朝凑到她的耳旁轻声道:“今日你们谁都走不了。尤其是你,唐皎。你活着,我的生意会很难做呢。”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们莫不是以为自己是那黄雀。天真!”
剑被硬生生抽出,隐处有脚步声传来,无论是曲杰的人,还是仁县的捕快,都被一众黑衣服齐齐围住。唐皎身形不稳,左肩浮现血窟。女人额头渗着冷汗,挺直腰杆,擦去唇角下的血迹,冷声道。
“这是第一招。”
沈朝指尖擦去血迹,瞥了眼唐皎,心更沉一分。无论是六扇门,还是东厂,都决不能有唐皎存在。她比任何人,都要危险。
“有意思...”
“沈朝!你莫要欺人太甚!”
崔景弦冷冷警告,眼下双方人手虽在数量上看不出差异,可沈朝带来的人皆是练家子,真打起来,谁输谁赢,显而易见...
这话不知怎的刺激到了沈朝,女人干脆利落的一脚踹在唐皎腹部。唐皎只觉一阵绞痛,顷刻间若离弦之箭,她用刀作阻,努力稳住身形,却也徒劳无功,任凭手中刀与藏于地表的石粒摩擦出火花。片刻,地面留下两长一短的印迹。唐皎手臂发麻,不肯弃刀。
一口鲜红之血撒在地面,唐皎握紧拳,承下了沈朝十成的力。远处观望的阮清溥不语,她低下头不肯看眼前发生的一幕。剑柄被她握紧,姜禾感受到身侧的杀意,她一时找不到劝阻的理由。
“还有一招,恭候。”
唐皎再度撑着自己直起腰杆,曲杰被未知的情绪裹挟,怔怔看向唐皎,心口的郁闷令他喘不上气。月色下的玄衣女,不知服输二字怎么写,一遍又一遍地直起身,以无声嘲讽着无法将她击败的势力。
风起,沈朝挽了个剑花,看唐皎的眼神多了些怜悯,“没时间陪你玩了,好好睡一觉吧。”
杀意纵横,沈朝招式复杂,众人眼花缭乱竟看到残影。一阵巨大声响,伴随扑面而来的尘土。远方似有打更人声响,如梦中呓语。结束了...
崔景弦用小臂挡住风沙,心被揪成一团。半晌,风沙散去,她愣愣放下手,看向眼前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