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致远看着她,像是等待她的回应,却又像是在给她足够的时间去思考。
“我从来不奢望谁来保护我。”她的声音哑得厉害,几乎听不见,“我翻那些书,只是为了——”
“为了什么?”廖致远的目光像刀,直接将她的话语切断,“为了告诉自己,不能让自己的错误再一次牵连到淼淼和阮秋?还是为了告诉自己,就算身处泥潭,也不能被人拉着越陷越深?”
他顿了一下,语气突然放轻:“你不是想让自己变得无懈可击,而是想知道,该怎么保护你在乎的人。”
空气像是凝固了一样,阮云琛没说话,她的眼睫低垂,掩住了大半的神色。
廖致远整理了一下袖口:“如果你真的相信法律,就该明白,你翻开的那些书,早就替你找到了答案。只不过你得花点时间去接受这个事实。”
廖致远当然知道阮云琛在想什么。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孩子了。
绝望的、无助的、走投无路的。
他们的选择不是他们想选,而是他们没得选。
如果四周都是悬崖,那么落在眼前的即使是长满了刺的藤蔓,他们也会为了活,而一步步攀爬上去。
廖致远微微低头,眼神落在阮云琛低垂的睫毛上。她的沉默像是一道厚重的屏障,挡住了她内心翻涌的那些话语。
“那些书上的条文,”他声音不急不缓,像是在讲述某个平凡的故事,“不是只为高高在上的人写的,也不是用来定义你是否合格的标签。它们是给像你这样的人用的——告诉你,你还有路可走,还有选择可以做。”
他的语调平静得没有波澜,像冬日里没有风的湖面,但每一个字都精准地击中了阮云琛心底那片最敏感的角落。
“你知道什么是保护吗?”他低声问,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等待回答,“不是把所有错事扛在自己身上,也不是对自己用最苛刻的方式评判。保护是找到正确的方向,带着想守护的人一起走出那片泥潭,而不是把他们推向更深的地方。”
阮云琛的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像是试图抓住某种难以言喻的东西,却只握住了空气。
廖致远目光轻轻扫过她,继续说道:“你不是想让自己变得无懈可击,而是想知道,该怎么保护你在乎的人。”
他的声音淡然,没有刻意的起伏,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力量。
空气沉寂下来,像是刚下过一场细雨后的夜晚,安静得只能听见心跳的声音。
廖致远垂下眼,看着自己的袖口,似是无意地整理了一下,接着说:“你翻开的那些书,不是为了证明你无辜,而是为了让你相信,你有资格去选择。保护自己,也保护他们。”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你早就知道这个答案了,不是吗?”
阮云琛的呼吸微不可察地一滞,她的目光依旧低垂,但手指的动作变得更慢了,像是整个人都陷入了某种无声的纠结中。
“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廖致远轻声说,语气里没有怜悯,只有某种冷静的直白,“有太多孩子和你一样,在那样的环境里挣扎着成长,试图找一条出路。可是,大多数人没有你走得远,也没有你走得正。”
他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一些,但语气依然不容置疑:“别让自己走到尽头的时候才发现,其实一切都可以不同。”
“别把自己想得那么难堪。”廖致远的声音轻了下来,语气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管那些档案里记没记下,你都不是犯罪者。记住这点——你不是。”
阮云琛的手指微微蜷起,垂下的目光像是一潭无风的水,泛不起波澜,可她胸腔里的风暴却越发汹涌。
廖致远站起身,拉开椅子,语气里带着一种平静的压迫:“别给自己判刑了,阮云琛。现在,去想想你想做什么,该做什么。往前看,而不是往后看。”
阮云琛闭了闭眼,想要甩掉这些纷乱的思绪。
“我……”她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如果这个社会这么烂,”廖致远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敲进她的意识里,“那就更需要有人去做点对的事,把它修一修。你不是为了社会去当警察,是为了那些社会从来不在意的人。”
廖致远没有催促。他就那么看着她,目光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复杂。他知道自己踩在薄冰上,但这次,他决定往前走一步。
“不是所有人都能改变世界。”他说,语气低而平稳,“但有些人,比别人更有机会改变点什么。”
阮云琛的手缓缓握紧了笔,指尖泛白。她低头看着桌上的试卷,喉咙有点干。
她没有回答,空气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沉重得难以呼吸。
“好好想想吧。”廖致远站起身,拍拍她的肩膀,没有再多说什么。
门开了又关,房间重新陷入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