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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志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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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种笨拙的提醒,让她无从回避,让她必须去面对。

“警校,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他说。

“宋祈还在外面。”廖致远的声音不高,语气却像一道石缝里渗出的冷水,冰凉而刺骨。

阮云琛的手猛地一顿,笔尖压得更深,纸张发出一声微弱的撕裂声。她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瞬的锐利,紧接着又被更深的沉默覆盖。

“他身边有的是人替他擦屁股,没那么容易落网。”廖致远低头,目光落在桌上的试卷,“你知道的,那些人做得比他更绝。”

“然后呢?”她的声音低下来,冷静得几乎听不出任何情绪,“你是要告诉我,我可以去当警察,亲手抓他?”

“你不想吗?”廖致远不答,只是反问。他的语气很轻,但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分量。

这句话像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激起的涟漪在阮云琛的脑海里扩散开来。阮云琛的笔尖已经戳穿了纸张,油墨在纸页上印出一小片污渍。

阮云琛愣住了。

不想吗......?

她想啊。

怎么能不想。

她想让宋祈付出代价,想让那些曾经吞噬她和阮淼淼的黑暗永远消失。

她甚至想过,如果当年的她能站在那些被高利贷逼到走投无路的人面前,不是去收债,而是去帮他们,也许她的梦里会少一些无法甩开的影子。

可......

可她是站在他们对面的人啊。

阮云琛觉得讽刺。

她曾经拿着账本一笔一笔地逼人还钱,明知道那些人也不过是被生活压垮了,却还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宋祈教给她的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每次说出口,她都觉得自己的嘴巴像沾了铁锈一样难受,可她别无选择。

她从来都站在错的一边,甚至站得那么深,以至于再回头看那道线,已经模糊不清了。

可是......

那些人呢?那些被她用拳头和恐吓压弯了脊背的人呢?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这句话当时听着多理直气壮,现在回响在耳边就有多荒唐。她甚至还会添上一句:“谁让你借钱的时候不长点心?”像是在为自己找到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可她知道,这种理由,撑不起人心。

她站在宋祈的对面,捏着账本,把一张张红钞票塞进口袋,然后用这些钱养活了自己、淼淼,还有那个总是躲在阴影里的男孩——阮秋。

她靠这些钱活下来了,可那些被她恐吓、威逼的人呢?他们用什么活下来?

有时候她也会想,那些在债务面前发抖的人,跟她其实没什么区别。

他们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无路可走”,而她只不过比他们更狠一点、更冷一点。所以她成了砝码的一端,而他们被压在了另一端。

如果她真的能成警察,那些被她压垮的人会怎么看她?那些曾被她威胁过的人,会不会一边冷笑一边骂一句:这世道果然没救了。

他们骂得对。

这世道真的没救了。

如果救得了,她早该有别的选择——

可她没有。

阮云琛记得自己最初拿到和安堂账本的那一天,翻开那些名字的时候,心里那种难以言说的恶心感。

那感觉像是灌了凉水,又像是被什么钉子嵌进了骨头里。

那些名字,每一个都对应着一段不堪的故事:赌徒、病人、失业者,甚至有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女生。阮云琛盯着那串名字,手指在纸面上抠出了一道白痕。

她不止一次走进过警局。

那些日子,她在学校和和安堂之间穿梭,在收债和养活淼淼的压力下,带着侥幸和不切实际的希望踏进过警局的大门。

门口的蓝格子标牌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玻璃门后有人在说话。

她记得自己站在那里,手心被汗浸透了,脚像钉在地上一样动不了。

办公桌前的警察亲切地问她,问她发生了什么,是否需要什么帮助,可阮云琛的嘴巴开了又闭,半天没再说出一个字。

她不敢。

懦弱战胜了勇气,她害怕警察不管,害怕他们即使管了也没法把她从刀山火海中解救出来,害怕宋祈在得知这些之后,会变本加厉。

后来阮云琛就把账本带回了和安堂。

宋祈坐在沙发上等她,嘴里叼着烟,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满了。他听到门开时连头都没抬,声音轻得几乎要融进空气:“去警局了?”

阮云琛的动作顿住。

他终于抬头,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她手里的欠条上,嘴角挂着点漫不经心的笑:“看吧,最后你还不是会回到我身边。”

阮云琛想反驳,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不是因为害怕宋祈,而是因为那一瞬间,她忽然发现,自己弱得可怕。

她就像是站在两道锁着的大门之间,无论怎么敲,回应她的只有一道冰冷的回音。

“别浪费时间了,阮云琛。”宋祈摁灭了手里的烟头,笑得几乎温和,“如果想在这世道里活下去,就得学着接受它的规则。不是他们的,是我们的。”

阮云琛去过警局不止一次。

可每一次都以失败告了终。

曾经是懦弱,懦弱于开口声讨;后来是恐惧,恐惧于开了口之后迎接自己的将是冰冷的铁栏杆。

可她心底的那点不甘,从来没有消失过。她不知道这不甘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从她第一次站在警局门口发呆的那一刻,也许是从宋祈那句轻飘飘的嘲讽开始的。它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每一次她在收债时都会隐隐作痛。

她不知道自己有资格去做警察。

可她知道,如果是她——

她一定不会坐在那个玻璃门后面,用一句“没证据”打发那些带着希望的人。

阮云琛手中的笔被攥得更紧,指尖泛起了白色。油墨的污渍已经染到纸的背面,她却像没察觉一样,沉默地盯着那片狼藉,像是在寻找某种答案。

她知道这件事有多荒唐、多离谱。

可同时,她又知道,离谱并不是让她停下的理由。

因为她从没忘记,那些被她收债的人,在她转身走掉后,背后压抑到窒息的啜泣声。那些声音从没有一天真正从她耳边消失过。

“可我这样的人……”她喃喃着,声音低得像是藏在夜里的风,“凭什么成为警察?”

话出口时,她连自己都愣了一下,像是终于直面了某些一直在回避的念头。她抬起头,看向廖致远的眼睛,那里平静得像一面湖,却没有丝毫嘲讽或否定,反而映着她所有的迷茫与挣扎。

廖致远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稍微移开了一点,像是在思索,隔了好几秒,他才缓缓开口:“那为什么不能?”

语气里没有质问,也没有鼓励,只有一份让人无法轻视的平稳,仿佛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阮云琛怔住了。

“吃饱穿暖的人,永远不知道饥寒交迫是什么滋味。”廖致远的声音低而清晰,像是落在深夜里的雨点,缓缓渗透进她的意识里。“那些坐在高处的人,喊得再响亮,也永远听不见底层的声音——但你不是他们。”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她的脸上,那目光像一束光穿透了所有灰暗的阴影。

“你爬过深坑,摔过血肉模糊,你知道地上的人需要什么。这比任何东西都更重要。”

空气静了一瞬,阮云琛没说话。她的手指轻轻蜷了蜷,指尖触碰到桌角的冰凉,那凉意顺着指尖一路攀爬,似乎冻结了她所有的逃避与抗拒。

她想反驳,想说“我没有资格”“我做不了”,但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廖致远的这句话,像一颗种子,正悄悄在她心底扎根,刺破她小心翼翼筑起的壳,迫使她去直面那些从未敢碰触的希望。

廖致远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政审不用担心。”

阮云琛抬起头,看向他,目光里满是复杂的情绪——震惊、不解,还有隐约的不安。她半晌没有说话。

廖致远靠回椅背,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语气平静却透着某种笃定:“我上报了你的情况。没有造假,也没有隐瞒,所有的事情都按照程序走了一遍。”

他顿了一下,目光从窗外移回她的脸上,缓缓说道:“你以为,像你这样的背景,能顺利到今天,是因为我给你开了后门?”

阮云琛没有回答,但那一瞬间,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一些。

“不是。”廖致远的声音稍稍低了一些,像是压下了一阵缓慢而有力的风,“是因为你没有问题。”

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语气不急不缓:“十四岁以下完全不承担刑事责任;十四岁到十六岁,仅对特别严重的犯罪承担责任,而被胁迫的情况下,更倾向于将未成年人视为受害者。更重要的是,你协助警方侦破了案件,这证明你不仅没有问题,反而是一个勇敢、值得信赖的人。”

阮云琛的身体微微一震,目光却还是低垂着,没有看他。

廖致远继续道:“你的档案上,没有任何刑事记录,也没有任何能够影响你政审的瑕疵。你是‘清白’的,这是法律认定的,而不是某种漏洞给了你机会。”

他顿了一下,声音更加平稳了一些:“你以为,你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是因为有人偏袒你,或者社会的某些环节出了问题?不,是因为你本来就清白。”

这句话像一颗钉子,狠狠扎进了阮云琛的心里。她的指尖缓缓收紧,指甲嵌入掌心的钝痛与胸口的闷意渐渐混在一起。

廖致远的语气轻了些:“你协助破案的记录,不会成为阻碍,反而是一个让人看到你人品的标尺。这一切,是你自己争取来的,不是别人的施舍。”

他停了一下,声音低了些,像是在叙述某种不容辩驳的事实:“这社会有它的复杂,人有他们的偏见,但这些都不该成为你放弃的理由。因为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法律认定你是清白的,而你也从未背叛过这份清白。”

阮云琛的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荒谬感。

廖致远说得轻描淡写,但每个字都像一记耳光,扇在那个以程序正义自诩的系统脸上。

阮云琛低下头,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她曾经无数次被推回那个泥潭,无数次被逼着相信自己就是泥潭里的一部分——而现在,她的“清白”,居然是那个泥潭从未承认她的结果。

“你确实也没做过什么不是吗?”廖致远忽地说道。

阮云琛一愣,抬起了头。那双眼睛里没有偏见,也没有冷漠,只有一种复杂的深沉,像是对这个世界的失望,也像是某种难以言说的坚持。

“我知道你做过什么。”廖致远开口时,声音低沉,却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

阮云琛的瞳孔轻轻缩了一下,握紧的拳头在身侧绷得发紧。

“旁观者,被牵连者,受害人。”廖致远的眼神扫过她的脸,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替她陈述,“可你不是罪犯。”

“可我......”阮云琛的声音微微一颤,仿佛卡在喉咙里。

廖致远的目光变得更加锋利,他一字一顿地说:“你亲手收过债,可这五次中,两次失败,三次主动协助警方侦破案件,未造成严重后果,反而立下功劳。你有错吗?”

阮云琛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嘴唇微微张开,却没有发出声音。

“或者说......你有能力改变过什么吗?”廖致远的声音压得更低,“第一个被收债的母子,三十八块钱,连早餐都买不起。第四次,家庭作坊,没人敢开口。万秀家的录像机被拿走了,可你扣下的那盒磁带,后来作为关键证据让警方打掉了整条线。”

“可我打过......”她的声音细如蚊蝇。

“工厂区的拳场是正当经营,资金流水清白无瑕。那个地方被查封是因为毒品交易,与它的擂台和拳赛无关。”廖致远盯着她,声音更为冷静,“而你只是在擂台上做过短暂的‘表演’,挣的每一分钱,都是血汗钱。你有问题吗?”

她愣住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张庆发......”廖致远顿了顿,缓缓将目光移向她,“那个男人,就算没有他,阮启明的死,也不过是突发脑溢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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