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吴遥的心绪混乱迷茫,又起伏着无法入眠,摸索着去床头柜找褪黑素。辜玉同样还未入眠,索性将她拉进怀里接吻。
吴遥喘着气,睁开湿漉漉的眼睛奋力看清黑夜里的辜玉,“我现在脑子有点乱……睡不着,不然我还是出去……”
“不用。”辜玉咬了咬吴遥的嘴唇,滚热的气息顺着她的脖颈向下,舌尖路过之处引起一阵战栗,不由分说地将吴遥凌乱的思绪都拉了回来,集中于此时此刻的身体感受。
-
第二日醒时,日光已经从窗帘缝隙里泄了进来。
吴遥坐起身,扶着腰缓了会,看眼手机,居然已经过了十点一刻。
睡迟了这么久,Liz居然都没有夺命连环call过来骂她?
吴遥有些回忆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揉着太阳穴缓缓走出房间。辜玉在客厅看电脑,他背对着吴遥房间,电脑屏幕上是复杂的股市数据图。
听见她出来,便将电脑搁在了桌上。
“醒了吃点东西吧。给你点了些早晨,应该凉了,我去给你热一下。你先去洗漱。”
“哦,好。”
吴遥怔神着,洗漱时才想起来自己还要上班,匆匆出来找手机给Liz发消息,辜玉从厨房探出半边身子,提醒:“我帮你和Liz请过假了,说你身体不舒服,早上不去。”
吴遥叼着牙刷停了下来,含糊道:“哦……那他没说什么?”
她腹诽,这个Liz也不发个红包慰问一下老朋友。
“没说什么。”辜玉神色平静,“他只说——”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若有深意地看了眼吴遥,没有马上说下去。
吴遥追问:“说什么?”
“他说,确定请的是病假,不是产假?”
“……”
吴遥反应了会才理解这话的言外之意,含着泡沫嘀咕了一句“有病”,略不自然地叼着牙刷走了。
没有上班的早晨被拉得漫长,吴遥慢悠悠地吃过早晨,见辜玉在旁边看电脑,便也端了个笔记本电脑坐在沙发另一端办公。
坐在沙发上时,想起昨夜在这客厅中止的对话。
还以为自己能坦然潇洒谈起过去,没想到最后还是变成了那副不堪的样子。
吴遥一边懊恼地回忆自己昨晚是否掉了眼泪,一边思索辜玉现在会怎么看她。
她出神地盯着辜玉。
大概有所察觉,辜玉扭过头,正对上她的目光。
没来得及收回,就听到辜玉开口。
“我以前学的是金融,毕业以后也一直在金融行业工作。做了五六年左右,后来因为一些原因辞职后,就去葫芦岛开了那家民宿。”
吴遥一怔。
“前两天和旧同事碰面,偶然说起他工作上的事情,请我帮他分析一下股市状况。”辜玉道。
吴遥默默收回目光。
这算是……向她交待自己的过去?
吴遥并不擅长接话,也不擅长去挖掘别人过去的任何细节。因而“哦”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辜玉大抵以为她饿了,因而反应平淡,便笑着合上电脑。
“我们出去吃饭?上次朋友推荐了一家餐厅,离你们公司不远,吃完正好过去。”
那家餐厅算一家私人餐馆,藏在居民楼中的一栋独立建筑,每日定制菜单,按位预定。
味道不错,是沥京人偏好的鲜甜口。
吃饭时,辜玉向她说起自己的从前,包括在哪里出生、哪里长大,以及相继离开的母亲、父亲。
吴遥听到这时,想打断辜玉,告诉他:正如昨晚他说的话,有些事情并不一定需要将回忆揭开,一一坦露出来才算合格。
但紧接着听他提到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
她是个很勇敢的小孩,从小就比自己更加大胆,敢做许多他没有勇气做的事情,比如翻墙、逃学,小小一个人就敢买上机票去到离家几千公里的城市。
她也很淘气,有一年圣诞节,她将从中国城里买的摔炮和小烟花扔到了邻居家的圣诞树里,害那一家白人圣诞树烧焦了半棵不说,还险些把自己的头发都燎光了。
“那家人有严重的种族歧视!总是故意朝我眯眼睛,我替天行道,烧他一棵树怎么了?”被辜玉抓到现行时,她还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没错。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要是刚才我来晚一点,那火都要烧到你头上了!”
辜玉十分愤怒,她却还不以为意地抓了抓自己被烧得只剩发根的头发,哼哼一声:“那怎么了?那我就是英勇就义的大英雄、大侠客,以后要留在传说里的——”
话没说完,挨了辜玉一记锤。
“回家的时候还敢这么说,就等着挨骂吧。等下记得躲我后面,别说话。”
不知为何,辜玉在描述这些画面时,吴遥的面前似乎真的出现了鲜活无比的女孩。
她顽皮却正义、淘气却勇敢,她时刻斗志昂扬,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别人时好像随时都会笑出来,似乎无论有多少挫折病痛都无法浇灭她眼里的光。
像一只……活力十足的小仓鼠,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如果在仓鼠轮上安上发电器,她能靠自己的双脚踩亮一座城的灯泡。
吴遥听到这时,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神情也变得柔和温暖。
辜玉见状,有些意外,也跟着笑了笑。
顿了下,又说:“她以前总念叨着去找什么世外桃源,我不信,后来她真的找到了,就在葫芦岛。她的最后一段生命,就是在那度过的。”
“后来我辞职之后,有一阵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刚好收到她给我发的定时邮件。”
哥,送你三个锦囊妙计:
一、不知道去哪儿的时候,就去葫芦岛;
二、如果觉得生活沉闷,就去染一头爆炸大金毛;
三、如果染了爆炸大金毛还是沉闷的话,就买艘船去海上漂流。
……
餐馆所在的巷子口有棵很高的杉树。
巷口有风一卷,漫天红叶飞舞起来,带过一阵沙土,迷得人睁不开眼,一个不慎,便有沙砾磨红了眼睛。
两人满腹心思走回公司楼下。
临别前,辜玉说:“我要离开一趟,今晚的飞机。回新加坡,处理……一些事情,可能要几天时间。”
他不错眼地看着吴遥,目光里藏着她看不出的深情和微小的不安。
“等我回来,吴遥。”
吴遥没注意,只以为他要回家处理事情,点了点头说好。
走了两步,又跑了回来,神色纠结。
“那个,我跟你说个事啊。”
“我应该……认识你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