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远处万家灯火璀然流淌。
千秋尔趴在摘星阁七层围栏边,她才洗浴过,青丝披散,脸蛋素白,嘴中叼着桂花糕,拨拉手中百闻石。
“原来云渺有这做甜点的好手艺啊...”千秋尔低喃。
百闻石上关于甜盈斋的介绍还不少,这位年仅十八的少年,有着好相貌,好手艺,还有经商的好头脑,最新的一家店开在姑苏,登时吸引无数百姓慕名而来。
那时桃伯桃上身他,千秋尔先入为主以为云渺就是唱戏的呢。
她动动唇,唇齿间的桂花糕甜香弥漫,很少有甜点吃下去能令她神清气爽的,云渺所做却是如此.
千秋尔想起,自己那时还对人家胡侃说以身相许,这少年还一口应下....
“我这张破嘴!”千秋尔清脆一拍嘴。
“尔尔?”身后传来低笑声,“你打自己作甚?”
千秋尔眉眼间的恹色顿时消散,回眸灿烂一笑:“安安!”
陆歧真才走进门口,不过喊了她一声,却见月色露台,女子青丝飞扬,看他的眼饱满而晶亮,盈满笑意。
——她对他,总是这种欢欣雀跃,迫不及待的模样。
陆歧真低咳一声,坐到她身边,将毯子披上她脊背:“尔尔,入秋了,你虽然是妖,体温高,但也要注意莫吹风着凉。”
“我们一起热热!”千秋尔挪动屁股,与他贴着手臂,亲昵将脸枕向他右肩。
陆歧真放在地毯上的左手握成拳,青筋毕现,可望向她的脸却是笑意温柔:“尔尔,我想与你商量件事。”
“何事?”千秋尔端着瓷盘,捏块桂花糕塞进他嘴中,又低头给自己喂了一块,语气轻松。
陆歧真食不语,只好垂眼抿唇,先将口中食物咀嚼下去。见他坐在月光里,这般芝兰玉树的模样,千秋尔又有些心痒痒,嘴唇向他凑近两寸又回神收回。
最终,难耐的她只好捧起他的手,轻轻吻了吻他指尖。
陆歧真倏然收手。
甚至因为收手太快,还不慎打到千秋尔下颌,发出轻微闷响。
他仿佛触电似的动作,让千秋尔愣愣摸着下巴出神,片刻后才缓缓转过脸看他,却见陆歧真垂头,看不清神情,两侧乌发滑过肩膀,左耳旁的流苏随风扬起。
空气有些窒闷。
“嘿嘿。”千秋尔挠挠脸,憨厚笑问,“我是不是吓到你啦?”
陆歧真仍垂头,十指按在雪白绒毯上微微屈起,骨节分明,指尖削细。
“我也觉着我是有些笨的。”千秋尔放下瓷碟端正坐好,双手绞动,面色恳切,“但我不是轻浮你,我...我是喜欢你...啊,这样说也不好,我...”
“尔尔。”陆歧真还是没看她,只将手若有似无揪住她袖口,低声道,“我觉得自己对不起你。”
“...啊?”
陆歧真掀眼,眼底沉静忧郁,语调平稳:“因为我一再向你强调,需得慢一些。”
千秋尔脸腾地烧红。
人家上午才说过,她晚上又犯...但...她以为至少可以亲一亲手。毕竟初次定情时,她还吻了他面颊。
她哪里知道,陆歧真那时就在忍耐,不过是为了完成与莲华之约,且她确实是偷袭成功。
千秋尔垂头,扣着指尖闷声道:“是我一直犯规,你才一直强调。”
陆歧真看她失落,轻叹一口气将她抱入怀中,安抚地拍拍脊背:“无妨,世上每段关系都有亲密的规矩。我们才在一起,最初难免要试探着磨合,说出来就好。”
千秋尔抬起头,探究地看了看他的眼。为何她隐约觉着他何处不对呢?
可月白清风里,公子那双桃花眼笑如春风,眼底是哀矜的疼惜。
她最终点了点头,展臂环住他,将胸怀坦然与他相贴,脸颊蹭了蹭他肩膀,道:“还好可以抱抱你。”
陆歧真拍着她脊背,掀眼,看着黑夜下远处灯火连绵,嘴角笑意瞬间消失。
——如果可以,他连这都不愿意。
“好了,我要与尔尔说件事呢。”陆歧真微笑按住她肩膀,将她不动声色推出怀抱。
千秋尔很好哄,她笑眯眯点头,盘腿懒洋洋靠着矮桌,端起桂花糕吃起来,含着糕点开口,声音含糊,语调欢快:“安安说!”
陆歧真看她这烦闷不过三息的样子,真情实感失笑了一声,温声道:“尔尔,白义死了,但白衣堂还在。”
“我回来后调查了,发现他们那里有许多苦命孩子自幼被蒙骗,不仅‘自愿’毁容,还...”陆歧真压下眼角,睫毛冷然垂落,“还甘愿做尘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