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镇见此,轻声道:“我知道你担忧这些与你情同兄弟的人,所以,正有一桩喜事要告诉你。”
任荷茗抬头问道:“什么事?”
薛镇道:“有个人向我求娶你的表哥辛氏,便是你方才口中的鸣玉。”
“谁?”任荷茗忙不迭问道。
“你兴许记得。是与你姐姐同届的进士,她是第七名,叫作郦平澜。她母亲也是与你姐姐同届的进士,即是榜眼承禹伯郦聚源。”薛镇说着,在任荷茗对面坐下,随身侍奉她的女侍风过端上一套裂冰青瓷酒具,她倒出一杯,拿在手中,“郦平澜说,她是在踏青的时候认识的辛氏,彼时有个小女孩掉进了水中,因只是平民家来卖风筝的小孩子,又是被贵女们欺凌戏弄而落水,所以没有人舍命去救,只有辛氏,不顾自己的性命跳进水中将她救了上来。郦平澜将自己的披风借给了辛氏,所以,两人多少也算认识。倒也不敢说郎情妾意十拿九稳,因此,只能是托我来问一问。”
任荷茗听她这样说,忍不住笑道:“是的。鸣玉水性最好,又素来是最仗义的性子。”说完,又忍不住微微皱眉,“承禹伯…”
这承禹伯,虽然也是豪门,但在京中名声一向不甚好,有些隐晦之处,为的是这位承禹伯郦聚源是出了名的风流,早年传闻,她与自己母亲的一位侍室有些不清不楚,所以后来,她一把年纪,也没有正经的正室,郦平澜虽然是她的庶女,但她其实也只有这一个女儿而已,将来承禹伯的爵位大概率是要给她的,一时倒也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
薛镇见任荷茗犹豫,只云淡风轻地道:“郦聚源的确与其庶父有私。”
任荷茗没想到后宅的传言薛镇竟然也知道,甚至是在她这里得到了证实,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看向她,薛镇却不紧不慢地道:“郦平澜就是她那位庶父为她所生。”
任荷茗简直要目瞪口呆了。
“郦聚源对此事的解释是,”薛镇微微偏头,看向任荷茗,那双清冷的眸中难得有些戏谑的笑意,“她是真心喜欢白氏的。”
任荷茗忍不住地感觉到震惊。
薛镇垂下眼,纤长浓密的睫掩着她眼中秋水般的波光:“这事要论起来,还是先承禹伯做得不厚道,只是,她也是情有可原。白氏原是郦聚源的表哥,二人也算是青梅竹马,郦聚源年幼丧父,不少受白氏的照顾。只是当年广陵郡王贪污一案,白氏的母亲太师白一言当朝质疑,被皇祖母赐死,白氏一族因此获罪,白氏也被没为官奴,郦聚源的确深情,顶着风波硬是买下了这个青梅竹马,可是当年郦聚源在太学可谓是才学出众,又是先承禹伯的独生女,承禹伯怎能容许这个出色的女儿因亲近罪奴而招致皇祖母的忌惮,于是将白氏纳为侍室,想要断绝这个女儿的念想。谁料郦聚源从此踏上一条荒诞不经的道路,一书不读,一字不写,后来还是与白氏偷情,被先承禹伯发现,活活将先承禹伯气死了。白氏当时有了身孕,生下了一个女孩,就是郦平澜。这孩子少时,身份一直模模糊糊,一时说是她遗腹的妹妹,一时说是她的庶女,郦府内,只模棱两可地称一句澜少君。”
任荷茗听着八卦,不觉起了食欲,摸了一块桂花糕一边听一边吃了起来,吃完了糕点,正想说话,结果一时着急,喉中有些腻住了,薛镇想着反正自己没有喝,要将手中的那杯给任荷茗应急,任荷茗觉得于礼不和,也顾不得什么脸面,拿过桌上的酒壶,倒着灌下去两口,轻咳了几声,那酒入喉丝滑,后劲却绵长,他不由得两颊涨热。
任荷茗用手背蹭了蹭发烫的脸颊,道:“那,有此事悬在头上,她是如何做到一门二进士的?”
薛镇笑笑,道:“那本你很喜欢的《善水经》,作者正是郦聚源和郦平澜。”
任荷茗双眼一亮,道:“竟然是她们?”
“是啊。”薛镇轻轻道,“郦聚源原本也只想如此颓废荒唐下去,以此保住夫女的平安。是我劝她,女子生而在世,当为国尽忠,上天既然与了她出众的才华,她就不该埋没,不该为小情小爱所束缚。更何况,要想保住她的夫女,光是躲是不行的。倒不如想想法子,过个明路。”
薛镇顿一顿,道:“也是我向母皇建议,不如施恩于老臣,有此等恩情在,郦氏母女必定更加尽心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