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剧震,烽火刹那点亮夜空。顾瑾安揽住穗穗刚刚退至战鼓后,一支狼牙箭钉入他们方才站立处,箭尾金羽簌簌颤动。
“是北燕军!”
城楼警钟炸响,远处的地平线上,无数火把如同繁星般亮起,黑压压的军队正向边城涌来。
尖锐哨鸣一声催着一声,
“是玄鹰旗!”哨兵嘶声裂肺的喊叫穿透夜幕,“是敦王亲征!”
什么?
居然是慕容远?
穗穗的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一场小小的夜袭,他居然亲自来了。
这是多么急不可耐想要打败她们啊。
他就这么恨她吗?
穗穗小心探出城墙,夜风掀起她未束的长发,远处火把如地狱鬼眼次第睁开。
“准备迎敌!”顾瑾安布置完守城兵力,又安排了一名士兵送穗穗下城墙,“先去地窖避一避,这里有我。”
穗穗却闻所未闻,目光端直盯着护城河,
“师兄你看那里。护城河水波很奇怪,他们在水下。”
她眉头一蹙,“火油备在何处?”
桑大将军忍不住嗤笑,“北燕都是铁骑,怎么可能潜水。一介妇人,还是去地窖躲着吧!”
顾瑾安目光一转,直指桑大将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穗穗按住顾瑾安的手腕,“他们已经离得很近,没时间了。”
水面诡异的波纹已经近在脚下,穗穗瞥了两眼,看向顾瑾安,
“师兄,城里还有多少酒?”
“酒?”顾瑾安一愣,“地窖里还有三百坛烧刀子。”
“全部搬上来。”穗穗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再准备火箭!”
慕容远勒马停在火海之外,面具下的眼睛死死盯着城墙上那道纤细的身影。
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也能认出那是穗穗,她站得笔直,手中长弓拉满。
按照计划,此刻,北燕军应该从暗处万箭齐发,可他的手却迟迟没有落下。
惊风试探望来,“主子?”
“再等等。”慕容远的目光死死锁在城头那道纤细的身影上。
突然,城墙上飞下无数酒坛,砸在水下的潜伏的士兵身上,碎片扎进人肉,很快将护城河水染红。
穗穗站在城头,亲手拉开三石强弓,瞄准了那面猎猎作响的苍鹰王旗。
她没有上过战场,但此刻,却有种无所畏惧的气势。
她在心里想,这一箭,就为之前受过的所有屈辱吧。
箭离弦的刹那,慕容远似有所感地抬头,隔着护城河,穗穗与他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虽然看不清,但穗穗莫名感觉,那掩在夜色下的目光,灼烧着某种灼热的疯狂。
很快,数百支火箭划破夜空,落入酒液中。
轰然一声巨响,整个护城河瞬间化作火海,三百支火箭点亮夜幕。北燕士兵被烈火烹烤,从水里冒出头,惨叫声响彻夜空。
“主子,要强攻吗?”惊风低声询问。
慕容远沉默片刻,突然调转马头,“撤。”
“什么?”
慕容远勾了勾唇角,“本王说,撤!”
远处的异动没有逃过穗穗的眼睛。
城墙上,穗穗望着突然撤退的北燕军,眉头一点一点拧在一起。
这太奇怪了,慕容远从未在战场上退缩过,何况这才开战不到半刻钟,他既然有心要撤退,又何必来这一趟呢?
北燕士兵纷纷跟着慕容远回游,南楚士兵喊打喊杀嚷了半晌,发现对手跑了,一时甚至有些难以接受。
“我们这就……赢了?”
顾瑾安走到穗穗身边,低声道,“多亏有师妹,赢得很漂亮。”
穗穗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远处那面正在后退的王旗上。恍惚间,她似乎看到马背上的身影回头望了一眼,玄铁面具在火光中泛着冷光。
城下的火海渐渐熄灭,只余下缕缕青烟。这场短暂的夜袭,南楚无一人伤亡,只有几人挂了彩。
曾经嘲笑穗穗的哨兵,抹了把脸上的血,笑呵呵的走过来,单膝跪地,“五公主神机妙算,末将真是心服口服,心服口服!”
穗穗勉强笑了笑,突然感到一阵眩晕。顾瑾安连忙扶住她,“你太累了。”
“我没事。”穗穗摇摇头,却不由自主地抚上小腹,“只是...有点奇怪。”
“什么奇怪?”
穗穗望着北燕军撤退的方向,轻声道,“慕容远明明可以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