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某处后院多植草木,加上人迹罕至,环境十分清幽,用来养伤确实再好不过。
我带着春柳踏入,循着她的指示来到一处屋子窗外,透过窗子可以看到,徐随此时正在里面给自己换药,健康的肤色、健壮的肌肉,上面的伤如今看去似乎好了许多,但还需时间方才好全,由此可知他那时伤得有多重。
我的手不禁微微攥紧。
“王妃既然来了,何必鬼鬼祟祟地躲着呢?”
徐随略显冷冽的声音响了起来,沈忻州成亲之时他并未出现,但却还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的语气并不比当初在牢里见面时候好上多少,我从中听出了些许讨厌的意味,似乎,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他都不太待见自己。
或许是因为…纵使沈忻州没说,但最近这些事一件接一件,徐随并不笨,自然能想到沈忻州成亲是受人胁迫所为,并非己愿。
沈忻州向来待他极好,如今因他受到牵制,还娶了不喜欢的人为妻,他又如何咽的下这口气?于是,这口气便只能撒在了我身上。
吱呀一声。
我推门而入。
坐在床边的徐随只抬起眼皮淡淡瞥了我一眼,不行礼,也不倒茶。
“大胆!”春柳厉声斥责。
我拦下了她,示意她稍安勿躁,目光定在徐随的身上,毕竟少年气盛,不懂人情世故,心思都写在脸上,讨厌便是讨厌,从不遮掩,单纯又直接。
从前我便听说,人多的场合里,沈忻州常常都是带他在身边,不会让他一人面对,想来是知道他不擅与人打交道。
“听说你喜欢吃这个。”我让春柳将方才命人去买的扬记一口酥放在桌子上,微微一笑道。
以前我将他收留在丞相府的时候,我便曾买过扬记的一口酥给他,那时他便喜欢得不行,虽然嘴上不说,但那双眼睛却是诚实得很,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王妃想必是弄错了,属下生平最讨厌的便是扬记的一口酥,一看到这东西,属下便觉得反胃得紧。”徐随语气不善,眸光微深,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情绪。
我登时哑然,忍不住蹲下来抬头望着他,就像当年在相府时那样,习惯性地柔下声音来,认真地问:“为何?为何讨厌?”
徐随自被我送到献王府后便与我生分了许多,我起初以为那只是少年的羞耻心作怪,便曾亲自带着扬记一口酥登门想要向他道歉,但他却不仅称病不愿与我相见,更是将我留下的一口酥随手扔掉了。
我一直都不曾想到,我与他之间是否有什么深切的误会,以至于他面对我会这般冷淡,就连当初最喜欢的吃食都是变成了难以下咽之物。
在相府的时候,徐随寄人篱下,加上年纪尚小、性格腼腆,难免束手束脚、过得不自在,但他自己又不愿意说,我习惯待人温和,何况是他那样的小孩子,偶尔便会像如今这般蹲下来温切地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每到那时候,他最后总是愿意开口说些什么。
徐随没有想到我如今成了王妃,居然愿意这般屈尊问他,再加上我那一张柔和的脸看上去格外动人,而这样的场景,他只在很多年前的某人身上见到过,他登时一怔,接着瞬间变了脸色,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徐随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蹲着的我,像是透过我看到了谁人一般,原本寡淡的神情隐见几分动容,眸光里渐渐地出现了雾色,缓慢凝聚成了水滴,在俊朗的脸上落下。
他长相还略显稚嫩,分明武艺高强,此刻却是一副清冷破碎的模样。
我不知他这是想到了什么难堪刻骨的记忆,才会导致如今这般的心痛而不自知,我不由得站起来,担忧地皱着眉,伸手抚去他脸上的泪痕。
啪!
徐随却一把拍掉我的手,怔怔地往后退了几步,口中呢喃着:“不,你不是她,你不是……”
我登时愕然。
“她,是谁?”
……
我浑浑噩噩地回到房中。
我在房中呆怔地坐了半宿,即便是春柳叫我我也不曾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