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就这样僵持着,裴颐有时会去看宋南锦,但不是经常。宋南锦已经很久没这样无所事事过,这回可真是假期了。但她并不悠闲,这是一个糟糕的假期,也许长度要超出她的预算范围。
她把闻伶留在京城,因为她说不上完全信任沈见山,大部分还是信任的,她不想发生小概率事件。如果闻伶和沈见山一块反水,那可是她做人太失败,愿赌服输。不过,沈见山这个人不如外人所想那么冷漠无情,同时也没有多光风霁月。他有野心,懂得蛰伏,可他暗恋裴颂,这说明他的欲望和弱点,他不是一心夺权、全副武装的人。
若在这个世上,非要有一个称之为朋友的人,那就是沈见山。江虞知算半个,邀月算半个,这么算起来,她还是有两个朋友的。也许裴颐不知道,她和江虞知还算挺聊得好——江虞知和谁都能聊得来。在许多个侍寝的夜里,他俩都在盖被子纯聊天,江虞知是个妙人,她愿意和他闲谈。
从前,江虞知对她说,我懂你,我曾经也这样。她还以为这人在开玩笑,结果这两年查探莲花教时发现云霓的战绩非常客观。若今日坐在那位置上的是云霓而不是沈见山,那她决计不会离京。沈见山只想要权力,而云霓想要的会更多。
若她真死在平天山,第一个陪葬的不是那对狗女男,而是江虞知。
这次南下,她没打算找裴颐,但她让人把江虞知抓过来聊天。不过,这小子和泥鳅一样,也不知道李闻秋那个呆瓜能不能找到人。
等抓到江虞知,她就有谈判的筹码。
这就是为何江虞知只能算半个朋友,交易结束后,半个朋友可以随便卖。
假孕只是让渡权力的一种方式。沈见山不想一辈子待在后宫,而在他出宫前他必须先有握紧权力的机会,不然出宫后他如何还能名正言顺地拿到权力。恰好,宋南锦待闷了,长期处理政务真是会让人厌倦呢。她想找点事做。
上一次这么惨,还是南巡的时候被顾玉棠坑害,再惨也在她的预料之中。顾玉棠害她,是因为恨她。有时她会想,若裴颐能像顾玉棠一样恨她到死,那她也满足了,可惜裴颐的恨就那么短暂。
就是这样好欺负。
早在初相识时,她就感到裴颐很喜欢以年长者自居,但她不需要一个哥哥、一个父亲、一个前辈。因而她戏弄了裴颐几次,用宋南礼相关的事和一些细枝末节,她以强势的态度委婉表达出自己是一个女子,而非什么小妹妹。
也难怪裴颐这样,她素闻裴颐心善,所以才装柔弱。只是她以为女子有时可以柔弱一下,但裴颐似乎真把她当作完全柔弱的女子。她不喜欢也不习惯被这样对待,用自己的方式警告了裴颐。
现在受困,能做的事情少了,想的事情变多了。她已经很久没有时间停下来去回忆过去的路,她做过很多错事也做过很多对事,不管怎样她清楚自己只能往前走。先帝的错误就在于止步不前、回望太多。
先帝想要的也只有权力,当她握住权力后便开始无所事事,以至于多愁善感怀念故人。用裴颐的方式来说,就是没有理想。
这份平静的循环被云虹的到来所打破,云虹本想拉着裴颐一块来,但裴颐不肯。裴颐说,你要谈就自己去和她谈,拉一个人助阵是什么道理,她又不会吃人。
云虹素来也不是这种怯场的人,但不知为何一想起那天夜里宋南锦的笑容,便心里有些发毛。她这辈子也算是见过许多大场面,手上也沾染鲜血,她被宋南锦怵到不是因为宋南锦气势有多强大。而是这样一个帝王,居然能做到如此收敛,也不知是否是相貌的关系,她看宋南锦只觉得温和无害。
再把事实一串联,配上宋南锦的笑容,着实可怖。这种人不会让人起防备心,幸好她对任何人都存有戒心。
“有一件事情,我很好奇。”云虹挺直腰板,故显严肃,“江虞知真的病逝了吗?”
她见宋南锦似乎回想一下,才道:“哦,江家的那个。应该是吧。”
见宋南锦漫不经心又模棱两可,她心里信了七分,又问:“你来这里是为什么,我想平天山还不值得陛下大驾光临。”
“为了裴颐啊。”宋南锦懒散地靠着墙,连人都懒得多看一眼,“他心里恨我,我就送上来让他出气。”
可云虹却道:“他不恨你,也不是为了出气。”皇帝还真是太警惕,到这种地步连无关紧要的真话也不愿意说。
这下宋南锦沉默了,她一沉默云虹无论如何都撬不开她的嘴。弄得云虹也有了几分火气,不知道一个阶下囚哪来的底气,于是她下令任何人都不许来探望,包括裴颐。
这事传到裴颐那儿时,裴颐同庄滢感叹:“云虹还会生气吗?”
“一般是不会的。”庄滢笑道,“她很讨厌没有效率的沟通。而且皇帝身处劣势还不理她,她感到被蔑视了。她不想让你的关系成为皇帝的底气。”
“我是建议云虹就和上公堂一样先把皇帝给打一顿。她说这样太卑劣了,唉。我只是卑微的护法,不敢违抗教主大人,换做云霓还在,这陛下的日子真是不会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