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神不愧为天地至尊,连天道都能视同无物。”
重矅道:“本尊既掌天地法则,自然敬奉天道。天道无异,何来罔顾?”
元行濯轻笑:“这就要问尊神,究竟用了何种神通平息天道之怒?不以规矩,不成方圆。尊神不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
“你在教本尊做事?”重矅居高临下,声音如常,却自挟威势。
元行濯一边修复伤口,一边道:“尊神莫要曲解我的意思。我只是觉得神尊既要护持天地,还要替人收拾烂摊子,一定很辛苦吧?”
重矅眸底平静:“你苦心孤诣想要逃离此处重获自由,不比本尊辛苦?”
“既然如此,何不取个折中的法子?你我联手,共治天下,岂不美哉?”
“如何共治?”
“你我合作废弃天道,你依然是秉公持义的尊神,我仍旧当我无恶不赦的魔头,我为恶震慑天下,你镇邪收服人心,我们彼此扶持,共主天地,成千秋大业,铸万世辉煌,如何?”
“本尊已为至尊,为何要与你共治?”
元行濯看着他道:“因为你要守的规矩太多,能做的太少,身不由己的多,随心所欲的少。你虽高高在上,却也只是一枚棋子。天道让你我二人为敌,便是深知合则两利,斗则俱伤的道理。你我乃天地至强者,何必要受天道挟制?你我联手,重塑乾坤,又有何妨?”
重矅淡看着他,内心平静无波:“然后呢?以万灵为待宰猪羊,取用六界以养自身?”
“弱肉强食,天道至理。仙神飞升,不也是择强去弱?”
“在本尊眼里,你也并非强者。”
“但我懂你,”元行濯看着他的眼睛,目光诚挚,仿佛在与他的心在对话,“这世上再没有人比我更懂你。我们是死敌,却也是最了解彼此的人。天地变迁,日月轮换,九州八荒演化为如今的六界,只有我与你踏过同一片山川、看过同一片星辰,亦只有我知你过往,晓你来路。你我若能摈弃前嫌,同心同德,何愁大业不成?到时,天地万物皆在你我脚下,意随心动,心随意主,寰宇之中,乾坤以内,你即天道。”
元行濯嗤笑,锁链摇动,沸腾的黑气攀附着金光锁链,一圈圈缠绕,一寸寸疯狂逼进,试图挑战禁锢。
但金色流火如炙热金汤自锁链末端灌下,一路燃烧,猛烈的火焰势不可挡,将魔气寸寸燃尽,一直烧到大魔身上,瞬间将他包裹吞噬。
每一寸火焰都在灼烧他的神魂,酷烈的惨叫充斥地窟,仿佛在经受世间最惨绝人寰的刑罚。
金光锁链紧绷如箭矢,大魔周身化为一簇狰狞凶暴的火焰,眸中血色滔天,宛如翻滚血海,浓郁魔气自血海深处涌出,化为屏障一点点隔绝大火。
魔气所过之处,大魔周身血肉模糊的创口迅速愈合,银发宛若生长的藤蔓缓缓垂落至脚面,清澈瞳孔如深山清潭,苍白容颜似天雕地琢,魔气从他全身褪去,脸颊上慢慢显现一片流金纹路,几乎覆盖整张右脸,曲折蜿蜒至颌下,隐入衣衫深处,如火树银花,绚烂绝美,绮丽无比。
元行濯缓缓抬起头望向上方的掌控者,没有方才的魅惑癫狂,只有不谙世事的乖巧温顺,俊秀的面孔苍白如纸,空洞的瞳孔里滚出破碎的泪珠,长睫微颤,浑身抖如落叶:“阿曜,我好疼……”
锁链金光灼灼,紧绷如利剑贯穿他的身体,鲜红的血从他前胸后背渗出来,将朵朵金丝海棠染成醒目的血色。
重矅抬手,将锁链微微松了松。失去支撑,元行濯登时跪倒在地,两条手臂颤抖着撑着沉重的身子,血滴答滴答的砸在地上。重矅心念微动,锁链上的符文慢慢淡去金光,收敛了锋芒。
时辰既到,地下岩浆开始慢慢涨起。速度极快,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寸爬上石台。
元行濯撑着身子往前爬,可他已浑身脱力,连指尖最后一丝气力也完全透支了。指头扣进地面,努力想要逃开身后淹没上来的滚烫岩浆,但任凭他使出浑身解数,依旧无济于事。
赤红的岩浆涌上石台,诡异浓重的色彩侵蚀着那块方寸之地。纵是曾经纵横天地,傲视六界的大魔此刻也不过是一个身缚累累枷锁的囚徒。
生不得,死不能,逃无处。
岩浆汹涌上来,就要侵蚀那只裸露在外的小腿,因为过度用力,隐隐能瞧见皮肤底下青色的血脉。
忽的,一道薄薄的金色光幕落下来,笼住火海里唯一的栖身之地。
岩浆掉头退下石台,再不敢攀附上来。
元行濯没有等到身后骨肉分离的疼痛,却因为体力透支,昏了过去。白色的人影无声无息的倒在地上,半天没有动静。
重矅顿了顿,不知在想什么,从上方落到石台上,掐诀暂时隐去他身上的锁链,想让他舒服一点。
但下一秒,元行濯突然睁眼,骤然反扑,狂暴的黑气从体内如游龙钻出,瞬间缠住重矅,重矅浑身金光大作,黑气抵死相缠,与金光相互绞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