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姐已经在车里等候二位了。”
杨青蔻没有注意到齐云称呼上的变化,三步并作两步欢欢喜喜地踩上脚凳,爬上了车椽,扭头一看,发现僧人还站在原地,不由得唤了一声,“鹤镜师父,不过来吗?”
僧人看着那香车宝马,眉头轻蹙,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双手合十推辞,“贫僧乃出家之人,与闺阁女子共处一车终究不合适,便不上去了,骑马也是行的。”
“哦?”
女子轻飘飘一声儿漫不经心一出,那一处方窗的帘子被圆扇挑起,露出那一张浓妆淡抹的蜜桃脸来。
她今日着了女子家的装扮,被拾掇得十分细致的珍珠面,潋滟桃花眼,双颊带粉染绯,馥郁红唇一张,伴着那眉心圆润胖乎的珍珠,就是那春月的桃花与之相比,都黯然失色。
她懒懒地倚在那一处方窗口,只看得见暗红色内襟,玄色暗纹外袍松松垮垮搭着,纤指捏扇,轻摆,落在面上,遮住小巧的下巴,懒洋洋地拍了拍。
眼波流转,瞧他时,媚眼天成。
“鹤镜师父方才说的什么?我听不见,再说一次?”
风一吹,绵蜜的嗓音漾开,引了过街的男子频频驻足相望。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都看向了这边,僧人面皮薄,忍了忍,没忍住,终究红了半边脸,垂首避开那缠过来几乎让人无法忽略的视线,硬邦邦地重复自己方才所说之话,“贫僧乃出家之人……”
话未说完,他便感觉有人靠近,还未抬头,胳膊一紧,身体一轻,竟是被她身边那面冷的副将提起,带着走向那马车。
薄薄的面皮涨得更红了。
他自知这马车是非去不可了,只好收住未尽的话头,忍了几分屈辱咬牙,“贫僧,自己走。”
女将军笑:“好啊,玄清,放开他。”
玄清松手,鹤镜双脚落地,忙稳住身形,才不至于跌下来,失了形象。
冷面副将就在他身边盯着,大有他不走,就继续扛的架势。
他只好,一步一步,走向马车,踏上车凳,终是爬上了车椽。
即使这一路都在念清心经。
可等里头的杨青蔻为他撩开那暗红车帘,看清里头的那一幕时,他还是失语了一瞬。
着红衣罩玄袍的她,就这么懒洋洋地歪在软榻上,掀起桃花眼瞧他,与他梦中的那红衣身形慢慢重合。
呼吸稍重,他立即垂下眼,狼狈避开,朝着离她最远的软凳坐过去。
云瑶迦倒是不介意他坐的远近问题,轻飘飘睨了他一眼,笑道:“这一身还是搭鹤镜师父的,说明本将军的眼神还是挺好的。”
杨青蔻一听,面色讶然,“这些衣服可都是将军挑的?”
“嗯哼,喜欢么?”
杨青蔻眉开眼笑:“喜欢的,谢谢将军。”
“不必谢我,今日开始,还需要你们帮我个忙。”
这人说着叫人帮忙,语气里却是半点不客气,杨青蔻倒是觉得没什么,从善如流点头,眼睛带光一般地看向云瑶迦,“将军请说,只要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去得。”
“若是真是那伤天害理之事呢?”
云瑶迦调笑问道。
杨青蔻笑容一滞,小姑娘挠了挠头,眉头攒在一起纠结,“将军是好人,怎么会呢……定是什么坏人……”
“好了,不逗你了。”
云瑶迦拿扇子点了点她的肩膀,见好就收。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需要你们乔装一下我的丫鬟和门客。”
杨青蔻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行头,“乔装丫鬟?”
“正是。”云瑶迦点着圆扇,悠悠道:“此行,我便是那从西漠而来,家大业大的商女掌柜,一路携仆从带客逛绵州,找寻绵州料子最好,最上等的丝帛,听闻绵州地大物博,气候湿润,更是擅长养蚕攒丝,上好的丝帛皆是出自与此,定能满足我所求。”
云瑶迦:“你呢,就是我的贴身侍女青蔻,在外唤我小姐便好,而你——”
圆扇悠悠一指,落在一边默念经文,不见悲喜的僧人身上。
“是我路上结识的贵客。”
对方掀起丹凤眼看了她一眼,轻轻颔首,算是应下了。
圆扇悠悠拍回那精致的下巴上,女将军却不依不挠地朝着一旁刚被她认定为“贵客”的僧人抛下了一个问题:“行程本是凉州,你可知,我为何去绵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