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厨房,杨青蔻就看到云瑶迦动作十分熟练地重新生火,然后去翻锅里的粥。
考虑到外头的几十个人吃饭的问题,昨晚睡觉之前杨青蔻去找邻里乡亲借了一口大锅,那些从山上下来休整的人本不愿借,还是云瑶迦的人跟她一起出门,起了威胁作用,才将锅借到手。
锅很大,需要用两把大铁勺不停翻搅才能不让其糊锅。
云瑶迦一来就上了手,一手一把,丝毫不顾及形象,两把勺子搅得平稳流畅,看得杨青蔻目瞪口呆了一会儿,才回神过来想跟云瑶迦抢勺子,“将军,还是民……我来吧?”
瞅她这额角冒出的细汗都往下巴淌,脊背都汗湿了。
昆山地势气候都比较奇特,白日气温高,晚上气温低,这厨房小,又没开窗,除了门口和砖缝排热气,风都透不进来。
她用这小厨房多年,早就习惯,云瑶迦初初刚来,她就怕她累着。
“不忙,你到那边洗菜去。”
云瑶迦轻扬锅勺,避开她伸过来的手,又冲她往竹篓那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将今早采摘而来的菜和菌子都给洗了。
杨青蔻只好到一边刷洗,一边洗,一边看灶台边上的人。
坊间传闻,她杀人不眨眼,剖人吃心,宛若来索命的厉鬼将军,所到之处,孩童闻声皆啼。
可真相是,她从不滥杀无辜之人,甚至能在注意到一个女子衣服被扯得七零八落后,丢去她最暖和,质地最上乘的披风。
不摆架子,能与下属处成朋友。
不嫌贫爱富,不挑三拣四,随地而安……
这样的品质放在任何一个普通人身上都能被夸赞,唯独在她身上被忽略了。
为什么呢?
大概是她从不屑解释,对流言不畏不惧,放纵至此,才酿成如今的局面。
就像是昨晚那样,若她真是心狠手辣之人,那几个嚼舌根的,定已经成为了刀下亡魂,她虽言语恐吓,却不曾真的害人。
反倒是那些被救之人,畏惧她身上的煞气,从未说一句道谢,反而还拿她的流言出来当作笑谈。
强大,高不可攀,没那么平易近人的强者总会被弱者造谣,直至被拽下神坛,声名狼藉,才觉心里平衡;而声名狼藉之辈,不管做多少对的事儿,总因声名被一些“光风霁月”之人嘲讽,永远低人一等。
人性,就是如此。
杨青蔻不自觉双眼微热,忙低下头去。
“怎了?”
云瑶迦蓦地问了一句。
杨青蔻微愣,抬起头,就见人还在忙活,但那话是问她的,许是觉得自己言简意赅,云瑶迦又补了一句:“挨欺负了?”
“没有……”杨青蔻讷讷道。
云瑶迦用余光瞥了眼她的红眼眶,“那你哭鼻子做什么?”
“没、没有……我只是……”
被人抓包,偏生无从解释,杨青蔻支支吾吾。
“行了,菜洗好了没?”
瞧她这副模样,云瑶迦突然没了追根究底的兴致,是不想追究,还是不愿追究,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下意识将话头收了。
收完,又不自觉地蹙了蹙眉。
这可不像自己啊……
思考间,杨青蔻已经端了竹筐过来,是满满当当的洗好的菜和菌子,往里头倒,倒完趁着这功夫抢了她的勺子,直接道:“接下来我来吧,将军去歇着。”
“行。”
云瑶迦收起思绪,索性退开,感受到身上的黏腻,又问杨青蔻:“有没有地方让我沐个浴?”
杨青蔻半直身,抬头看她,“有,就在后院那头有个用木板搭建的小棚,我平时就在那里沐浴,不过地方有些简陋……这样吧,等我这边忙完,给将军烧水装浴桶,将军就在这……”
“不用。”
她话头还未说完,就被云瑶迦打断,对方拉开木板门走出去了。
杨青蔻透过砖缝瞧,就见女将军用了院子内一个干净的木桶往院内的小井里舀了一通满当当的水,提去了后院,钻进了她平时用来沐浴的小木棚里。
还当真是半点都不介意,该夸她为人不拘泥大方爽快呢,还是怪她自己都不爱惜身体呢?好歹还是春末,这般她就不怕着了风寒吗?
杨青蔻发愁地拧了拧眉毛。
云瑶迦还真不怕,一大桶凉水浇下去,浑身黏腻散去,令她都想大声直呼爽快。
乱梦惊扰所带来的疲倦感淡了不少,混沌的脑袋也清明了许多。
就是洗完的时候,看着自己穿过的脏衣服,云瑶迦拧了拧眉毛。
忘记随身带行李上山了,草率了。
正当她准备忍一忍,将衣服重新穿回身上时,杨青蔻隔着遮蔽的帘子唤她,“将军,这是我之前做的一些没穿过的小衣,您不嫌弃的话,可以试试?”
云瑶迦心思一动,应承:“行。”
外头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帘子顶和木板中间相隔的空隙中努力伸进来一摞衣服。
云瑶迦接过,翻了翻,怔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