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念了。”
她愈加不耐烦,却不愿睁开干涩的眼,一夜乱梦,她还没睡够,不想醒。
但那人并没有依言停下,依旧不紧不慢,音色虽清润却难掩哑意,一遍又一遍的,像是搔过心间的羽毛,令人愈加烦不胜烦。
“别念了!!”
她实在忍无可忍,猛地睁开眼,朝着声源怒瞪过去。
就见僧人趴在床上,身下垫着折起来的软被褥,姿势好笑,却是双手合十,佛珠夹于五指之间,一点点地抚过去,口中的词句并没有因她的呵斥停滞半分。
仿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子。
继续做着他的早课。
她之所以能听得一清二楚。
只因为昨天她垂涎美色,坐在摇椅上欣赏着人苍白如芙蓉一般的神颜,欣赏着欣赏着,就睡了过去。
摇椅靠的是土炕,紧紧相依,他嘴巴一动,就像是在她耳边呢喃。
若是呢喃什么好听的情话便还好,偏生喃的是这枯燥无味的东西!
云瑶迦看了看外头的天,一看又气不打一处来。
这天刚蒙蒙亮,平时以往她还在美梦中,哪像现在这么早醒?
可现在想重新入睡,瞧他这一时半会结束不了的模样,也知道定会重新被扰醒。
将摇椅搬远一些?
这么折腾起来哪还能有睡意。
云瑶迦倒是想再抽出剑鞘中的剑,直接往臭和尚的身上抽,但想到昨天的那一副场景,又莫名其妙地歇了心思。
叫停不了,又下不去手,怎么办呢?
只能是……
她气势汹汹地披上外袍,带上剑,到院子外练剑去了。
然而她没有看见的是,在她将将走出茅屋时,炕上念念有词的人口中经文滞了一瞬,墨眸朝她离开的方向一瞥,闪过一丝极晦暗的森然。
院子里静悄悄的,杨青蔻那姑娘不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院子外围墙根处都是靠着休息的将士。
云瑶迦没惊动任何人,开始练起剑来。
一套剑法下来,身上全湿透了。
天色已大亮,墙根处响起喝彩声:“好!将军厉害!”
“一群只知道阿谀奉承的臭小子!”云瑶迦笑着骂过去,又用袖子抹了抹脸,看他们形容疲倦的模样,又道:“你们去山里,砍些粗壮的木头,搭几个可以平日里休息的木棚,我们在这要多待几天,老这么睡墙根不是事儿。”
那些人闻言就是一喜,他们老想这么干了,只是没得到云瑶迦的命令,又不好轻举妄动。
眼下终于得到首肯,顿时纷纷欢呼起来,相拥着就朝着外头走。
云瑶迦笑看着这一群跟她一路走来的亲兵,眸底里流露出一丝温柔,又往旁叫人:“玄清,你去看着他们,别叫他们挨了欺负。”
她可没忘昨日里那些两面三刀的山民,别看兵士们个个手里都有兵器,可对这昆山最熟悉的还是本地人,要是他们设计坑害人,想要不着道,有些难。
玄清与她一样都是在山林里长大的孩子,山林里的一些陷阱套路他亦是熟悉。
叫之也好有个照应。
“是。”
玄清抱拳应下她的话,转身就要往外走,没两步撞上刚回来的杨青蔻,小姑娘背着大大的篓子,后面装满了东西,微微弓着腰,看起来就沉甸甸的。
云瑶迦三两步走上前,将她背后的篓子提了起来,才看到冒着露珠绿油油的菜叶和些许同样露珠未干的菌子,挑眉看向她,诧异问道:“你上山了?”
一大早就不见人,她还以为她去跟昨日被她冒犯过的邻里打好关系去了,却没想到她竟是去筹备了食材。
“是的,将军,咱们这儿的人靠山吃山,山里头的野味不少,还有水潭和悬水,里头也有鱼,只不过……”
杨青蔻羞赧地挠了挠脸,“民女本事不精,只能采一些野菜,菌子。”
“能采到这些也是本事了。”
被人夸了,杨青蔻倒高兴,咧嘴笑出两只梨涡,复而想起什么,又止了笑,问云瑶迦:“啊对了,方才民女看到那些兵士大哥往外走,这是要去哪里?要不还是用完早膳再走吧?”
云瑶迦的视线往她额上一落,那里遍布细细密密的汗珠,她都未来得及擦,紧跟着转回她微微仰头看她的那一双亮晶晶的眼。
“我的兵十几二十个人,有碗够吃?”
“不瞒将军,民女喜好动手做一些小玩意,比如用陶土捏碗这等事儿也是常做的,陋舍的碗不缺,就是有些小,将军若不介意,便叫兵大哥们一起吃,不够再添就是了,粥,民女已经提前熬得差不多了,到时候放一些菜和菌子进去,增增鲜味便好。”
云瑶迦点头,“行,玄清,你去将人叫回来。”
“是。”
说完,她单手轻松地拎着篓子转身就朝厨房去,杨青蔻一愣,忙跟上她的步子,想要将竹篓接过来,云瑶迦不让。
“不用,这小小玩意对我来说,不过是顺手的事。”
她大跨步地走,说话尾音微扬,带着丝戏谑,“本将军虽然是个大魔头,但也喜好分明,现下我看你是看得比较顺眼的,不用担心你的小命。所以,说话没必要文绉绉的,自称‘民女’便算了,直接点吧。”
这话一落完,她就大跨步入了厨房,徒留杨青蔻在外头愣了会儿,等意会过来,才心头欢喜地一并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