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给任有道的电话依旧石沉大海,可余谓也不想在微信上找他。
怕留下痕迹,怕日后的某一刻这些奇怪的在乎成为笑柄。
手握着方向盘,他强迫自己去想象任有道的脸,背景是每一盏飞过的路灯。他要看着任有道,要问他在想什么,经历了什么才突然不闻不问。
而那个总是挂着不羁笑容的人难过好像都是笑着。
「怎么啦。你是在担心我吗。」
「余谓,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眼前的人这样问他,背景的绿灯亮了,余谓忽然知道自己的目的地。
手一挥,任有道就消失。最后的眼神在跟他拉扯,在依依不舍。
「谁要你找,混凝土。」
那个幻影留下这么一句话,余谓也轻蔑地笑一下。
「你啊。」
他在心里回应一句,就像名叫任有道的小人儿住在他心里面,他养宠物一样养着他,所以对他自言自语。
车在海边停下。余谓站在高高的岸边,看着楼梯下面的灰色沙滩和黑色的海。
一个黑色的东西融进环境里,敞开。海水每一下迎上来好像都要把它抓走吞没,可都没能碰到它。
余谓眯眼,他以为是一颗巨大的海星。
他一边下楼梯,一边伸出手远远地丈量,怎么想海星都不可能那么大。
所以他毫无防备地靠近,看着这变异海星进化出一张和任有道一模一样的人脸。
海星并没有听到自己的脚步声,真的睡得很熟很熟,好像他本就很习惯放任自己倒在地上,彻底融入天地间。
余谓从他口袋里摸出他的手机,任有道眉头皱了一下。
没有解锁屏幕,他看到五个未接来电。他又打开自己的手机,发现刚好打了五个。
所以除了他,没有人在意今夜的任有道去了哪,是喜是悲,是死是活。
放下两部的手机时候,旁边的人已经撑着半个头看他。他们已经用这个姿势并列相处过太多次,可是很难有海风这样刮着他们半湿的裤筒。
“还真是你啊。”任有道忽然摸余谓的脸。
“手机接不到电话就扔了吧。”余谓抱着膝盖,没看他。
任有道往后倒,整个人就又躺下,
“扔个手机算什么。你把我整个人扔了吧。”
任有道现在太难受,连余谓这样的混凝土都能感觉到。
早知道今晚对于任有道来说不好过,可是他懒得搞清楚为什么。
过来的路上他想过,会不会让任有道一个人待着更好。
人到最后都只能靠自己,任有道或许一开窍就明白了。
可路上他也有想过,任有道这么蠢怎么可能想得明白。万一他没捱过去,世界上就少了一个随时会发癫的,特别的人。
“要是这么容易就扔掉一个人,你都不会认识我。”
余谓回答。
任有道又窸窸窣窣支起来看他,死死盯着他的侧脸,
“那不好说。”
“万一咱俩在垃圾场认识了呢。”
...
余谓终于转过去看他,下一瞬他的脑袋就被抱住,任有道在他唇上留一个很诚恳的吻。
再然后任有道把他整个人压进湿湿的沙地里,那个吻也没离开过。
余谓下陷,他闭上眼睛,好像真的是一片垃圾被压进垃圾场里,没有想象中的臭气熏天,因为这里的垃圾都是人。
“我一定会认识你的。”
任有道松开他的嘴,撑起来看他,沙地上的大拇指流连在他的鬓发,
“如果没有你,今晚就没有人能找到我。”
余谓和往常一样没有回答,也没来得及回答。
因为任有道猛地把头埋在他的肩,没等他拒绝。
耳边有轻轻的哭声,任有道的肩膀也在过去的暴雨里被风吹得一抖一抖。
余谓没去扶他的肩膀,也没动一分一毫。
其实任有道是很勇敢的,他想。
和陈逸分手的时候,他那么多个晚上都只敢自己一个人哭。
或许今晚任有道才是在教他该怎么做人。
————
「你要哭出来。」
「别再看了,他不会来的。」
盯着面前那扇门,余谓在英国的生活只有一个房间,那么小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