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如晤言简意赅:“不行。”
这人果然说到做到,很久之前,宣赢记得杨如晤说过,即便再生气他不会理人,放到如今,他的确言行合一,表明态度绝不轻易原谅。
宣赢攒了一肚子脏话不敢往外蹦一句,实在没法子,只能在床上换着花样来表示自己真的在反省,为了拓展思路,他甚至悄悄联系陈凛,支吾一番,问他平时都是怎么伺候沈泓的。
陈凛在电话里沉默好半天,告诉他这事儿你应该问你二哥。
沈泓一天到晚抓不到人,平日基本不在沈园住,任总想儿子了还得的使个别扭让沈休召唤他,宣赢起初没明白陈凛的意思,琢磨片刻登时就幸灾乐祸地笑了,紧接着他给沈泓打电话,没皮没脸地上来就问人家的私事。
沈泓听得脸皮子直发麻,给他一个字:“滚。”
挨了骂心里也痛快,宣赢仰在床上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然而到最后,他真的哭了。
听祝词说,周决明走了有一阵了,不出意外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那个恶心的畜生。
宣赢心底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原先他浑浑噩噩,对未来没有任何期盼,想着过一天算一天,可是杨如晤拿着一把刀,在他身边危险地绕一圈,剑锋一转,真真切切地将他与过去的阴霾斩断。
他应该高兴,起码精神上应该好一些,但那些后遗症总会在午夜梦回时悄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某天晚上,杨如晤照例加班,宣赢沉浸地给一只花瓶补彩,刚描完缺口处,他手指突然轻微地跳了一下,紧接着浑身的力气似是开了闸的水流,瞬间就流干了。
心跳持续飙向危险值,宣赢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托着发麻的双腿,走到那张巨大无比的黑色沙发上。
“钟姐。”
刚出口,宣赢想起了,钟姐外出采买,刚走不到一小时,而齐怀湘因为有客户相约,今天也没来。
宣赢让自己平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头顶那张华丽的水晶灯,感觉眼泪无法控制且快速地从眼角滑下来。
“你眼泪怎么这么不值钱。”两鬓很快就湿了,宣赢骂完自己,眼神飘向房门处,喃喃道,“杨如晤,救命啊.....要死了我.....”
说完,宣赢头一歪,不知是睡了还是昏了。
再次醒来,周身一片温暖,身前是熟悉的体温,杨如晤的声音响在耳边:“醒了?”
宣赢动了下手,力气恢复了一些,手又顺势往杨如晤身上一搭,埋头在他怀里:“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钟姐打电话,”杨如晤深深叹了一口气,按住他后背,“说你叫不醒。”
宣赢仰起脖颈,手腕搭在他肩上,看着他哑哑地笑了几声,仗着虚弱口出狂言:“小杨,这很正常,不怕不怕。”
杨如晤微微拧了下眉。
房间里很安静,灯光也调成了适宜的柔黄色,宣赢疑惑地嗯了声,察觉到杨如晤神色有几分紧绷。
思绪下意识地翻涌,宣赢恍然觉得杨如晤身上的紧绷感非常熟悉,好像存在了很长时间,即便在床上缠绵,杨如晤攥着他的脖颈律动,深陷情欲时也未曾松懈半分。
在杨如晤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宣赢主动开口询问:“你不舒服吗?”
“没。”杨如晤回答的很快。
“那你干嘛这副表情?”宣赢讨好一笑,又问,“还生气呢?我还难受着呢,你先放一放,等我好些了,再接着哄你,行吗?”
宣赢脖颈处汗涔涔一片,杨如晤用指腹反复摩挲,眼神转瞬冰冷,又是那硬邦邦的几个字:“不行。”
宣赢愁闷不已,趴在他怀里气若游丝地问:“行吧行吧,算我求求你。”
杨如晤攥起他一直手腕,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嗓音低沉温柔:“不够。”
话音刚落,宣赢不客气地往他胸口上砸了一拳,你不够没完了!
季节转变,秋雨下了好几场,天彻底凉了,直到某一场雨后的晚上,宣赢接到一通陌生的来电,才明白杨如晤口中的不够到底是什么意思。
“请问是宣赢吗?”电话里的女人啜泣着哀求,“你能不能帮我求求杨大哥,让他放过决明。”
令他想起来就作呕的名字再次出现,宣赢心头一震,问她:“你是谁?”
女人说:“我是齐蕊,周决明的妻子。”
话落,门锁响了一声,钟姐过去接住一件黑色西服外套,杨如晤的身影随之出现在玄关。
细雨在落地窗上落下密密麻麻的雨痕,杨如晤看着宣赢,目光转到的手机上,灯光折射下,他眼睫下晃动着阴影,身上的紧绷感瞬间就松了。
随即,他笑着吩咐:“挂掉。”
杨如晤未刻意压低声线,电话里的女人闻言哭的更惨了,宣赢眼前模糊了几秒钟,愣着一时没动,杨如晤走到他跟前,轻而易举地抽出他手机,拇指微动,电话嘟地一声断了。
宣赢手臂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在杨如晤偏头亲过来时,连忙问:“你做什么了?”
杨如晤抬起他的脸,先实实在在地亲他一口,才说:“只道歉,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