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逸尘收紧手臂,喉咙又酸又涩,不过无心之举,却被另一个人记了三年,此时此刻,那天发生的事如潮水般迅速倒退,只留下记忆中充满戏剧性的一个吻。
他不由得在想,若是没再次相遇,云迢会怎么样,会在和父母定下的三年之期后迎娶他人,亦或是延长这段无望的等候。
无论是哪一种,都让夏逸尘心痛不已。
而这段时间以来,面对毫无记忆的自己,云迢心里得多难受啊,没有主动问出,或许便是早察觉到了他不可能还记得那天的戏言。
可那晚的吻并不纯粹,他清楚地记得自己被邵小南拒婚,才会随手拉了一个路人接吻,他那时分明是把云迢当成了替身。
不是云迢把他当替身写进笔记,而是自己把云迢当替身求婚。
这种想法折磨着他,那个可笑的“求婚”对云迢来说完全就是侮辱,他不愿有所隐瞒,将那天的事从头到尾捋了一遍,讲给云迢听,头越埋越低,都快插进地里去了。
他低着头等了会儿,云迢一言不发,更让他心慌。“宝贝,你不生气吗?”
蓦地,云迢轻笑一声:“我猜到了。”
夏逸尘惊讶地仔仔细细将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发现这人真的没半点介怀,这才放下悬着的心。
云迢调整了下坐姿,看着他眼睛问:“你还记得曾经问我坐没坐过大巴车吗?”
又是记忆题,夏逸尘紧绷了一瞬,又放松下来,这他还是记得的。
“也是和你。”
夏逸尘一愣,眼神乱飘,怎么办,他完全没印象啊啊啊——
云迢笑着叹了口气,明显没指望他能记得。“不记得没关系,我今天一起帮你回忆一下。”
“三年前的圣诞节,我在梅城和你见过一面,只是后来又失去了你的消息。”
他一边说,夏逸尘一边回想,他和云迢初遇在仲夏时节,而圣诞节左右,自己的确是去过一趟梅城,他爸妈国庆的时候就迁到梅城长居了,他偷摸跟过去看过。
梅城是二线城市,火车站同时也是长途客车站,坐客车经过高速到A市要两个多小时,他那会儿浑浑噩噩,没事儿就坐着客车到处跑,看山看水看故乡。
难道那会儿他和云迢曾擦肩而过?他迷茫地蹭了蹭脸,示意云迢继续说。
“圣诞节的午后,我在梅城谈一个客户,司机家里有事先走了,我喝了酒不能自己开车回去,在中央公园等代驾。”那天的一切都如此清晰,即便他喝了很多酒,醉眼朦胧,可还是一眼认出了夏逸尘,“我坐在板凳上闭眼缓解头晕,你穿着玩偶服朝我走过来,问我需不需要帮助。”
“玩偶服?”夏逸尘愣住,“我还穿过这玩意儿?”
云迢肯定的点头,比划了一下:“又白又绿,好像是什么卡通人物,挺可爱的,你身边围着一群小孩儿,你站在中间提着篮子分糖果。”
夏逸尘敲了敲后脑勺,一段画面猛然闯入脑子,他“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圣诞节那天我想近距离看看我妈,又怕被他们发现,所以穿着玩偶服四处发糖……那个人原来是你!”
“嗯。”见他还是对自己没印象,云迢只好把剩下的事都说完,“我当时看着你愣了很久,你悄声嘀咕我是脑子坏掉的傻子。”
夏逸尘嘴角一抽,把玩着云迢手指的手顿时动弹不得,他苦笑道:“宝贝,你还是抽我两耳光吧,不然我心里不踏实。”他给云迢留下的到底是什么形象啊?!怪不得云迢老是奇奇怪怪地瞟自己。
云迢捏捏他的手,大度道:“没关系,我也骂回去了,只是你听不懂。”
在夏逸尘追问怎么骂的之前,他继续补充:“后来你摘下头套我才认出你来,不过你完全忘了我。为了和你多点相处时间,我故意说没车回A市,你说你也顺路,可以带我一起走,其实那时候代驾已经到我车那儿了。”
夏逸尘心里发虚,拼命回想记忆里那张脸,按理说云迢长得这么牛逼,他多少都会有点印象啊,以自己的尿性,绝对是被美色所惑才会主动问要不要帮忙的。
“那会儿你身上酒气很重,”云迢好心替他解惑,“上了车后就一直在睡觉,还靠了我一路,肩膀都给我靠麻了。”
“我又断片了??”夏逸尘欲哭无泪。
酒色误人啊,他决定了,从今日起戒酒。
他倒倒一耙反问:“那你当时怎么没跟我回家?”
云迢撩起眼皮,凉薄道:“我把你扶下车,你晕乎乎进厕所吐了一通,还记得给朋友打电话接你,我又被你忘了。”
这人行道可真人行道啊……这地砖的缝儿不能开大一点吗,钻都钻不进去……
夏逸尘瑟瑟发抖,哀嚎着求原谅,保证以后再也不喝了,抓着云迢的手啪啪抽了自己两巴掌。
他瘪着嘴把云迢的手按在脸上,可怜巴巴地眨了下眼:“我错了宝贝,以后每天我都写日记,一定不会再忘了你。”
脸上的手指温温热热,刮过细小的绒毛,提起笔记,云迢轻咳一声,敷衍着答应下来,随夏逸尘写不写,反正自己不能再写了。
时候不早,把话说开之后,夏逸尘欢欢喜喜戴着新婚戒领云迢回了海城老家,自豪地向后者展示他满院的姬金鱼草。
“宝贝,每天原谅我一点点,好不好?”
云迢摇头,折花轻抛:“逸尘,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能和你在一起是我以前不敢奢望的事,所以现在很好,我很喜欢。”
夏逸尘的良心又开始痛,他扑到云迢背上扭曲蠕动:“不嘛宝贝,你不怪我,那打我一顿,不然我要心痛死了。”
最后,夏逸尘如愿得到两个轻飘飘的巴掌,下定决心要对云迢更好,弥补自己嘴贱的错。
不过他还是得感谢当初冲动的自己,给了两人一个相遇的契机。
洗漱完躺上床,夏逸尘犹在梦中,抱着云迢不撒手,感叹造化弄人,又在网上迅速下单了五十多本不同样式的笔记本,他要写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