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非柳眉轻蹙,随手拦过路边一个货郎问道:“借问一下,城中可是有什么好消息,怎的人人都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
那货郎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城门解封了,城中百姓和过往商队都松了一口气,自然高兴!”
解封了?
此前寒州刺史分明是说有贵人失踪,所以才封城搜查,如今城门解封,就是说那位贵人已经找到了。
闻非和谢辰阳对视一眼,又回头寻了一下不知何时已从队伍中消失的战科,心下了然。
只有王良还乐呵呵道:“主上,闻大夫,你们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这回一定得置办一桌酒席,给你们二位接风、除晦气!”
果然,待他们回到客栈时,原本的满堂宾客已全然不见踪影,代之的是一队孔武有力、腰别弯刀的扈从,那位俊美乖戾的少年正歪斜着靠坐在正中位置,一个客栈的普通茶杯在他白皙的手中打转,仿佛在把玩着什么精巧绝伦的瓷器。
元沙笑吟吟地扫过站在门口的几个人,最后目光落到闻非身上。
“闻大夫,上次我邀请你去北陀玩,被你无情拒绝,我这还难过着呢,没想到这么快又在寒州见面了,我们的缘分真是不浅呀。”
闻非冷冷地睨他一眼:“殿下客气了,我们刚从幽河下游回来,可是受到了北陀国的热情招待呢。”
“是么,竟有种地方,得空了我也得去玩一趟。”
元沙神色不变,依旧懒懒地转着手中的茶杯,一时间竟看不出他对曹禾村之事究竟是否知情。
谢辰阳快速环视一圈,问道:“元沙殿下,您身边那位名唤战科的护卫呢?之前他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您,今日难不成休沐了?”
“他啊,谁知道呢,兴许到什么地方寻乐子去了吧。”元沙微微抬眸,上下打量着谢辰阳,“不过你如何知道我护卫的名字,我们见过?”
谢辰阳剑眉一挑,正思考如何应对之时,元沙又开口了。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位挥金如土的苏老板,怎么,你也来寒州玩?”
此言一出,谢辰阳和闻非均是一怔。
且不说当日在天香楼,元沙中毒当晚众人齐聚一堂,谢辰阳就站在屋内;就是抓捕李隆等人,以及后来在州府中时,他们二人也是打过照面的,这位元沙殿下总不至于忘性如此之大吧?
要说北陀王族与镇北军之间有着深仇旧怨,数十年来短兵相接不断,难道元沙是对谢辰阳的都督身份有所忌惮,故意为之?
可不等谢辰阳开口,元沙又把目光落回到闻非身上,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好似一条正在吐信子的小蛇。
闻非沉吟片刻,主动开口:“之前在大凉州时,殿下自称不知道秘药来源。可是就在这幽河下游一个叫曹禾村的地方,不仅有一群身上纹有北坨军特有纹样的兵士,更有一大片开山花田,殿下对此可有头绪?”
元沙轻笑一声,答非所问道:“我虽是北坨王族,可此次到大晟也不过是微服游玩,谁知刚到大凉州就被奸人所害呢?那个什么村既然在大晟境内,听上去又如此蹊跷,也不知是不是针对我来的,真是令人害怕。”
“奸人”闻非听得眼角抽搐,一时语塞。
这谈话再继续下去怕也是没有意义的绕圈子。
北坨少狼主无端出现在大晟境内本就是一种挑衅,更何况从怀月公主的话可知,这位元沙殿下本身的来历存疑,此人堂而皇之在北境徘徊了大半个月,不论他与曹禾村有无关联,都不得不忌惮。
谢辰阳微收下颌,他本就生得轮廓深邃,只稍稍低头眉眼便隐在阴影之下,看不清神色。
元沙的护卫将客栈清场得十分彻底,看起来虽排场十足,可仔细一观便会发现那些护卫都是练硬功的,若真要打起来,给主子挡伤勉强可以,想要反杀他们几个不太可能。
看来这位少狼主今日过来不论真实目的为何,总归不是为了围剿他们。
思至此处,谢辰阳不愿继续纠缠,正要开口送客,怎知他们方才找了半天的战科竟倏然从后厨方向走了出来。
战科目视前方,好似看不见旁人似的,直直走到元沙身侧,凑近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元沙听罢,脸上忽的绽开沐春笑意,站起身走到闻非跟前:“闻大夫,我不日便要返回天隆城。如今北陀与大晟交好,这寒州离北陀又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听说这两日还受了大委屈,不如同我一起回北陀玩上几天,就当我报答恩情,可好?”
又来了,怎的一个两个都千方百计想让她去北陀。
闻非瞥了他一眼,正要开口拒绝,却猛地想起当夜聂五推她落崖时,曾高呼:“国师恭候大驾。”
此前她一直强迫自己不去想北陀的事情,可秘药、开山花、游鱼舫甚至还有元沙的事情接连袭来,她心中虽仍有抗拒,却也知晓这桩桩件件怕是与自己脱不了干系。
兴许是她沉默的时间久了,元沙得不到回应也不恼,转头望向谢辰阳:“苏老板,听说你是做珠宝生意的,不知对我北陀的宝石可有兴趣?”
谢辰阳笑道:“有劳殿下挂心,家中的确有计划打通与北陀之间的商道,若是能得到殿下牵线,那才是荣幸呢。”
二人谈笑风生,倒是把闻非跑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轻咳一声:“殿下有所不知,我这次来寒州是受苏老板所托,作为随行大夫来的。若要去北陀,恐怕还须经得他首肯。”
元沙笑问道:“苏老板怎么说?”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