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在炉火上烧得滚烫,升起一缕细烟,清秀淡雅的公子挽袖端起,倒了两杯,一杯放在对面,像是知道今日会有人来。
正是因玩忽职守的罪名而赋闲在家的徐如是。
“徐大人好雅兴,如今这境地还有心思喝茶。”
谢清晏推门而入,门口两个家仆装扮的护卫朝他行礼。
听见谢清晏的声音,徐如是淡淡一笑,饮了口茶不紧不慢说道:“知足者常安,此刻我能全身而退,已是最好的结局。”
谢清晏一掀衣摆坐在对面,指尖轻点杯盏,观察徐如是言语中的真真假假。
他把殷淮要拿来陷害徐如是的赃银又转移到殷淮的私产下,后脚殷淮就兴冲冲进宫禀报,结果自然可想而知,刑部封了徐府却什么也查不出。
为免引火烧身,谢清晏从头至尾没有露面。他安排人透了口风,刑部最近对此事焦头烂额,得知银子的位置后,风风火火跑去查封。
令朝中人震惊的是,这属于二皇子殷淮的宅子,
风言流语已经传开,据说当时殷淮脸都黑了,后来又跪在陛下龙榻前,哭求自己是被冤枉的,但陛下失望至极,罚他禁足,也不允许他再处理朝中事务。不少官员也因为牵涉此事而按律法贬官或查办。
徐如是身为兵部尚书,有审查之责,失职之罪,本该贬官四级,徐如是却直接上书奏请革职回乡。朝中不少人震惊,并且难以理解,徐如是年纪轻轻却为何要放弃仕途。谢清晏也不明白他的用意,尽管被贬官,但留在朝堂仍然有往上走的可能。
谢清晏保了徐如是,还把他安排在自己的私宅,派护卫在门口看护,以免殷淮上门为难徐如是。
“世子想问什么便问吧,我定尽我所能为世子答疑解惑。”徐如是猜得到谢清晏救他是怀着目的,作为回报,他愿意帮谢清晏。
“我的问题很简单,曾朔先生住在哪里?”谢清晏笑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也不再拐弯抹角。
徐如是动作顿住,眼底疑虑一闪而过,被谢清晏捕捉到,他早知道徐如是不会那般容易把曾朔的下落告知自己。
“徐大人认识曾先生,这并不是秘密,我略微一查,便能发现两位的关系。大人也不必过于担忧,我不会害曾先生。”
徐如是饮尽杯中茶,倚靠在身后椅背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半年前冀州汶安的主将邓冲与外敌勾结,其副将大义灭亲,亲手把人头送上,邓冲是百姓口中人人称赞的忠诚良将,大人觉得,他会为了朝来给的那点好处而反吗?”
谢清晏所说的事,刚过去不久,徐如是还记得,当时朝中议论纷纷,邓冲常年在关外,只守城,从不与朝中大臣结交,如今一出事,没人为他说话,甚至因为太过刚正,不少人趁机落井下石,不断上书要求严惩。康安帝命令定远侯将其押解回京,谁料邓冲在谢忠来之前就被副将冯正就地正法。
此事的确处处透着不对劲,从被揭发到死,一切发生的太快,甚至等不及谢忠来,但也只是有些不对劲,没有人会去细想。
徐如是没回答,很显然,他觉得邓冲不会。
一时间只有一旁火苗燃烧的声音,谢清晏思绪飘回那天的营帐。
谢忠执意要当场断案,将下笔时谢清晏按住他的手,劲大得谢忠一时竟挣脱不开,气急败坏道:“你再多事就给我滚出去,我才是你爹。”
他也不再在外人面前装作慈父的模样,气氛凝重,门口两个士兵都屏息静气,听闻两人关系不好,看来是真的。
谢清晏没吭声,他望向谢忠的眼神里充满冷漠与探究,随后撤了手,拿起身边的剑就大步离开,背影决绝,后面谢忠不屑冷哼。
他让玄白盯着那个“忠心耿耿”的冯正,结果不出所料,冯正死了,因为路上遭遇仇人截杀。
相当敷衍的死法。
谢清晏自然是不信的,他查了冯正的生平,平庸之辈,能力一般,能选拔成为一城仅次于主将的副手,说他是靠自己一路爬上来,未免太牵强。冯正没有别的才华,唯一不同的是,他家里是富有的商户。
买官一词浮现在谢清晏眼前。
这样的事不在少数,只是天高皇帝远,买到的官位又不高,并不触及到朝堂的利益,因此很少有人管。而冯正买到的官位是边防重城守将,背后的人得到的好处不少,并且能有安排将领职位的权力,身份一定是特殊的。
谢忠为何不愿意深入查探,还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但还不等谢清晏细想,都城里就传来太子殷宁收敛大量钱财的消息,私产众多,甚至不少富家子弟的官位都是经他授意买来的。
太子太傅曾朔以命担保,也仍然没有还殷宁清白,最终康安帝废掉太子,曾朔过于信任自己教过的学生,如今寒了心,向皇帝上书乞骸骨归乡。
真巧啊,谢清晏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