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腊月二十八,卓立仁睡醒了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父母早就把早饭准备好了,在餐厅里等着他呢。
就连卓立仁的父亲饿了,想先吃两块点心,结果刚一伸手,就被夫人拿眼神给威慑住了,看到就连老爷都是这个待遇,何大勇尽管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了,也没敢说出来。
好不容易算是等到卓立仁从二楼下来了,内心里欢呼雀跃的何大勇,借着卓立仁搬椅子的机会,凑近他的耳边小声嘀咕:“你要是再不下来我就要饿死了。”
卓立仁就是一个莞尔,一边给母亲的碗里盛粥,一边跟母亲解释:“额娘,大勇从上海就跟着我了,他是习武之人,饭量大还饿得快,以后就别让他跟咱们一起吃了,告诉厨房一声,随时给他备些热乎菜,以肉为主,得让他吃饱了才有力气跟着我干活是不是?”
卓立仁的母亲不以为然的白了他一眼:“你这孩子就是不懂得心疼人!我这不是寻思着,让他跟着咱们一起吃能吃好点吗?”
卓立仁心说,就是让他跟咱们一起吃才吃不好呢,这话还不能直接说,说了怕他母亲不高兴,求救似的看了看父亲。
卓经武当然明白儿子的意思,三口两口把嘴里的油条咽了下去,他也是真饿了,又喝了一大口豆浆,才帮着儿子劝自己的夫人:“儿子都说了,就照儿子说的不就得了,你看看跟咱们一起吃饭,把人家孩子拘得这一脑门子汗?
嘴都张不开还不敢出声,我看着都别扭,得了吧小何,我就不跟你虚唬(假客气)啦,你也别跟我们搁这遭罪,你自己去厨房旁边那个小餐厅,跟他们一起吃去吧。
习武之人饭量都大,我看桌上的这点东西,都不一定够你自己吃的,张嫂,你带小何去那边,跟你们一起吃吧,酒肉管够。
刚才大少爷说他是上海人,要是吃不惯咱们这边的东西,就让小郑师傅照着南方人的口味,给他掂对(准备)几个菜就是了。”
一直在旁边伺候的张嫂答应一声,带着何大勇去小厨房吃饭了,临走何大勇还给卓立仁做了个鬼脸,他是真的不想跟卓立仁的父母在一张饭桌上面吃饭。
卓立仁的父亲都看出来,就刚才那么会功夫,他连汗都下来了,只要能吃饱还不遭罪,他才不在乎跟谁一起吃饭呢。
卓立仁也跟何大勇挤眉弄眼的做鬼脸,看着他出去之后,才想起来问父亲:“父亲,家里换厨子了?”
还没等卓立仁的父亲回答,他母亲先说话了:“哎呦儿子啊!你爹现在可是不得了啦,自打你爹当上这个什么‘议长’,美国小汽车坐上了,英国人的马桶用上了,德国人的电话通上了,一般的厨子哪伺候得了人家议长大人的胃口啊?这不,都把以前道台府的大师傅给请家里来了,这要是哪天真当上什么大官啊,还指不定出来什么幺蛾子呢。”
卓立仁的父亲就跟没听见一样,细嚼慢咽的把嘴里的油条咽了,端起豆浆,咕咚咕咚几口喝完了,拿起桌上的餐巾擦完嘴,把餐巾丢在桌子上。
然后才慢条斯理的给卓立仁解释这里边的说道:“别听你妈胡说,要不是她哪来的这么些事?那个北来顺的事情你都知道啦,当初就是为了帮你舅爷的忙。
可是我的脾气你也知道,什么事不做便罢,要做就得做出来个样子,这个北来顺也是如此,既然干了,就要想办法把它干好。
这个小郑师傅是家里的厨子,他爹叫郑兴文,以前在道台府,专给府尹大人做饭的厨子。你还记得你去美国之前那个姓杜的府尹大人不?就是他的师爷跟咱们家木材厂的吕大柜一起失踪的那个?
这个事虽然跟咱们家没什么干系,可那个吕大柜毕竟是给咱们家干活的,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府尹大人的那个师爷还是吕大柜的亲娘舅,这里边的事就不好说了。
你小子一竿子蹽没影了,我不能不管啊,这里边的首尾要是不弄利索喽,将来早晚也是麻烦。就算这个事跟咱家是没关系,破财免灾也罢保个平安也罢。
我给他们两家各拿了五千大洋的抚恤金,另外又给那位府尹大人送去了两万大洋,那件事情才算是彻底过去。
那件事刚过去,你舅爷的事又来了,顺手还弄起来这么个北来顺,北来顺的买卖好是好,可是光靠着涮羊肉,冬天还好办,夏天吃的人少了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