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熹桐吸一口气,并未想许久。
“凡者之病虽可归类,又有对应诊治之法,可在具体诊治之中,却要行望闻问切四法,且四法不可相互分离,察病者情,才能辨邪正,晓病因。即便如此仍是不足,病者自身的状况各不相同,因而有时诊治之法有所不同,甚至大相径庭,医者所为,便是为病者制定最适合他们的诊治之法。”
“张先人在《伤寒论》中提出太阳、阳明、少阳、太阴、少阴、厥阴六经病,三阳三阴分别以六腑五脏为本,既可治外病,又可治内病,是为辨证论治之一。”
林熹桐答得顺畅,神色从容。
宋延礼点点头,没再问她。
张中归与其他太医继续问她,他们问的皆是病症的具体诊治之法,林熹桐对答如流。
洛宋淮并未站在林熹桐身旁,而是站在她身侧稍远处。
她早已无方才在院内等候的隐隐慌乱,此刻的她意气风发,从容不迫。
一身青衣,腰杆挺直却不纤弱。
直到林熹桐答完许久,她的模样仍在洛宋淮心中浮现。
两人离开顺天院时天还光亮,可刚到家,便是灰蒙蒙一片。
林熹桐脚步轻快,看样子十分欣喜。
“洛宋淮,你说的果然没错,只是我不知道自己答得究竟如何,也不知道那些太医满不满意。”
她也不在意,“不过他们问的我都能答上来,既然今日已过,也不必再去操心,我现在只想好好休息休息,这段日子可把我累坏了。”
洛宋淮将灯烛点燃,房中登时明亮起来。
“你答得很好。”
这绝不是安慰的话,而是发自内心由衷的肯定。
洛宋淮不是太医,自然不知他们心中所想,可自己在那儿亲眼目睹,便能有自己的真切感受。
林熹桐扬唇笑笑,心里也是开心。
“其实对我来说,能过第一试已是极好,不管结果如何,我现在已经很满足了。”
她拉起洛宋淮的手,又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我现在有些饿了。”
洛宋淮伸手掐林熹桐的脸蛋,“时间也不早,现在做饭定是来不及的,我为你煮碗面吧。”
“那明日我为你做饭。”
终于得闲,林熹桐还记得自己许下的约定。
薄薄的月华在冬日显得苍白寒冷,林熹桐将窗扇紧闭,不留一丝缝隙。
洛宋淮坐在案前整理纸稿,烛火随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林熹桐端来凳子坐在他一旁,想起今日在顺天院见到宋延礼,今日洛宋淮也在,恐怕他也有认出宋延礼。
“今日在顺天院第一个问我问题的太医,是宋延礼宋太医,洛宋淮,你认识他么?”
整理纸稿的手停住,洛宋淮将纸稿放在一边,点了点头,“我认出来了,你是如何知道他的?”
“之前在沈府,沈姑娘带我见过他,却仅有一面之缘。”
林熹桐说着,伸手将披在身上的衣裳拉紧。
见状,洛宋淮将自己挂在一旁的外衣取下,披在林熹桐身上。
“我与宋太医也只见过一面,他与老师曾经是朋友,你或许也听说过。”
“其实那日沈姑娘已经同我说了,不过年岁已久,她知道的也不多。”
时辰已晚,洛宋淮将纸稿理好,吹灭桌案前的灯烛。
林熹桐随他一起回到床上,又自然地待在他怀里。
“老师也不曾与我们提他过去在宫的日子,更没有提过宋太医,所以我知道的也不多。我过去在京时唯一一次见到他,是在京郊山脚的一处亭子下,那时他刚带着学生下山。”
林熹桐皱眉,“为何是在那里?”
“那时我刚采完药,在山脚歇息,他们也是采药回来。”
宫中太医竟也会去山上采药,林熹桐觉得稀奇。
“太医院有的药材定是稀缺珍贵,又有专人前去,何需自己过去?”
“那时我也是如此想的,那时他带着学生,想必是希望他们能多了解一些。”
若是如此倒也不必自己一同前去,可宋延礼却亲自带着学生上山,林熹桐心里对他生出敬意来。
看来宋延礼也不是什么坏人,可是林熹桐想不明白,他与老师为何会分道扬镳。
其中之事,旁人只能猜测,事实究竟如何,恐怕只有两人知晓。
只是林熹桐仍想问洛宋淮,或许他知道一点。
“宋太医与老师为何会再不往来,他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
“老师离开太医院,不为医官,而宋太医继续留在那儿,可能两人间的问题就在于此。”
可这也只是洛宋淮的猜测。
林熹桐忽然想起那日沈月容同她说的话,宫墙内外是两个世界。
“宫城内是什么样子,很可怕么?之前沈姑娘同我说,宫城内从不是常人能待的。”
洛宋淮顿住,将手搭在她背上。
“我从未入过宫,并不知道宫城内究竟是什么样,或许她说的对,宫城不是常人能待的地方。”
若非如此,徐荣根又为何会辞去医官,离开宫城,放弃大好前程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