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问渠站在他身后,眼前人的衣角被寒风吹动,久久不停歇。
他的背影苍老,可窥风霜。
陈问渠的心静下来,若老师想走,那便走吧,于他而言,能离开或许才是一件好事。
寒凉的风将话吹送到陈问渠耳畔。
“官家之试,哪里是为了选一个医官?”
十月初二,礼部将选中的二十人的姓名张贴在礼部南院的东墙上。
那夜受寒,林熹桐回家的第二日便头晕发热,在家歇了许久,根本无心去管揭榜。
见自己好了许多,林熹桐便打算去看看结果。
她对自己是没把握的,虽然那日太医院出的题她能答出大部分,可毕竟是官家试,参加者定不是简单之辈,更何况此试只取二十人。
林熹桐没走几步路,便在半道碰见刘知宜。
师母见她,眼神一瞬明亮,走得更快些。
林熹桐心一下提起。
“师母。”
刘知宜猛地将林熹桐抱住,“你可有去看放榜?”
林熹桐摇了摇头,大脑此刻竟一片空白。
“你的名字就在其中。”
即便刘知宜的话尽数入耳,林熹桐仍觉不真切。
刘知宜看林熹桐一脸呆愣,没忍住笑,“熹桐,你被选中了。”
她再次复述。
林熹桐终于反应过来,将刘知宜紧紧抱住,“师母不要骗我,这事可是真的?”
刘知宜拍拍她的背脊,又收着点力,“此事师母何必骗你?”
“那师兄呢?”
“正钧虽未中,却也不悲伤,他今日见有你的名字,可是比看见自己的名字还要激动。”
一时之间,有女子被选中的消息传遍大半个京城。
陈问渠将林熹桐的原卷铺在案上,看了又看,甚是满意。
“原来昨日老师说的人便是她,我还以为会是男子,没想到是一女子,着实让人佩服。”
宋延礼走近再看。
写得一手好字又对医术颇有见解,实在是不俗之人。
陈问渠仔细翻阅,将视线停留一处。
“老师,你看这儿。”
他手指一处,宋延礼也看过去。
“切脉常为诊病之法,可她却认为有些病症若从诊脉看无有思绪,病者脉象甚至与康健者无异,这不是和二皇子……”
宋延礼批卷之时便注意到这一处。
“看来这女子还真是有来头。”
陈问渠兴致更高,“老师,到时应试者亲面我随你一同去吧,我实在想要见见她,就算最后未能选中她,可这人或许能帮到我们。”
“她既能通过第一试,便在第二试上有不小把握。”
陈问渠忽然肯定林熹桐能答医官亲问,能过第二试。
只是最后一试尤难,靖成帝不知会意中何人,变数难定,陈问渠没有把握。
宋延礼答应,“只是那日,你不要开口,更不要问她脉象一事。”
“为何?”
“多问无益。”
洛宋淮捧着刚煮好不久的汤药,小心走到床边。
林熹桐虽好了许多,可身子仍是虚的。
“好苦。”
林熹桐眉头紧皱,嘴里的汤药险些吐出来。
可过几日便要去参加第二试,林熹桐不想拖着自己虚弱的身子去见他们,更不想自己答问时思绪混乱,半天说不出话。
林熹桐捧着汤药,吹口气,一鼓作气将苦涩的汤药一口喝下。
实在难熬。
洛宋淮张开手,一颗被糖纸包裹的糖在他手心。
“既然苦就吃点糖,吃甜会忘记苦。”
这颗糖在林熹桐眼里宛若救命稻草,她连忙拿过,将糖纸剥开,把糖塞在嘴里。
洛宋淮说的果然没错。
口中的苦涩渐渐被甜蜜覆盖,林熹桐紧皱的眉终于舒展开。
她忽然想起今年春日,自己也生了一场病。
医者常说良药苦口,可真到了自己喝药,倒还有些不情愿。
那时若不是玉霜来照料,仅凭孤身一人无有亲人的自己,她真的不知该如何度过那段日子。
林熹桐含着糖,眉眼弯弯。
“洛宋淮,谢谢你。”
洛宋淮伸手摸摸她的脸颊,“谢我什么?谢我为你煮药,还是谢我给你一颗糖?”
林熹桐摇摇头,笑得更开心。
洛宋淮拧眉,想得认真。
“既然都不是,那究竟是什么?”
林熹桐将他抱住,口中苦涩早已消失。
“谢谢你在我身边陪着我。”
洛宋淮将手搭在她肩膀上,脸也埋在她颈窝。
“若此事要谢,该谢的是我才对。”
洛宋淮很清楚,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离不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