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尔斯握了一下便松开了母亲的手:“我记得给你买过护手霜,为什么不涂?”
瑞奥用大拇指腹搓了搓食指的茧:“涂了就拿不稳针了,”事实上迈尔斯的手显然比她的更值得询问,“你最近……”
迈尔斯没有动作,母亲没有直接看见他的眼,分不出他是故作镇定还是毫无波澜。
瑞奥:“艾伦说你最近许多个夜晚会溜出去看拳击比赛,这是真的么?”
艾伦叔叔给他半夜不在家编的理由是这样?倒也算无数更坏解释中瑞奥尚好接受的一种了——总比儿子出去卖粉了好。
“对,艾伦叔叔送我去,”撒谎令他很不习惯,迈尔斯低头,“很抱歉我没有遵守宵禁令。”
“你也会试着打?”母亲抓住他的拳头,展开他的手指仔细看上面愈合的伤口和新磨掉一层的茧,“你有没有上过拳台?”
没有。迈尔斯想否认,但话堵在了喉咙里。
“上过,”迈尔斯撞见母亲赫然凛厉的绿眼睛和她下一秒就打算扑过来扒他衣服的表情,紧急补上,“没有受伤!”
他从沙发上站起拉开了和母亲的守备距离:“正式拳赛结束后有业余人士的学习切磋课程,我学了一点。”
瑞奥知道迈尔斯热爱拳击,他买第一副拳击手套时还是刷的她的卡,但她对此的想象也就停留在学校健身房里的对沙袋练习,从未想过迈尔斯在她不知情中已经迈出去了那么远。
“为什么那么急着想学会拳击?”
他已经学会了。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对手,他必须迅速成长起来,用拳头阻止他们将他想要守护的人带走。
“I love you, mom.”
“所以他以后得每天晚上九点半就动身回家了,超听妈妈的话,”艾伦跟工作台上的姑娘转述原委,他刚吃了一整条九层塔烤熏猪肋排,边剔牙边耸肩笑,“小屁孩儿。”
“工作台上”的姑娘千真万确地坐在工作台上,她盘着腿单手撑住脸颊:“瑞奥竟然没有说要阻止你去拳场!”从这位母亲过往的保护欲来看,仅仅收紧夜晚的归家时间要求算得上相当开明。
迈尔斯:“她说以后会陪我去。”那绝不能是他常去的几家黑拳场,他还得临时找一家在深夜营业的正规积分赛拳场来圆这个谎。迈尔斯垂眼收拾着工作台上被胡乱摆放的机械原件,意识到形势愈发严峻,可他受到的桎梏却越来越多了。
但实际处境更不妙另有其人。“你应该担心你自己,”迈尔斯弯腰说话时擦着桌上人的肩膀而过,格温配合地抬起半边大腿好让他把几张被压住的电能压缩储存装置改进图纸抽走,迈尔斯的手指在仍带着体温的纸张上停了一下,“那些警察怀疑你,不出两天关于你的信息就会被擅长情报搜集的专员集中起来分析研判,而你的来历在这些审视下破绽重重。”
“我没有什么信息,”少女不知是心态的确异于常人地好,还是只不过厌烦了以苦大仇深的语气说话,甩了甩头,“他们花两天时间搜集到的消息都会是些乐队演出视频。除此之外我唯一相对完整的资料就是入学档案,这东西据我所知警方还没弄到手呢。”
愿景学院能在制裁的威胁下抵抗多久?谁都没数,她只知道到目前为止愿景学院依旧拒绝提供任何学生信息供侦查,虽然不论是需要继续学业的学生还是依靠这份工作供给生活的老师都等不起,可学校里还从未有人表示过希望放弃抵抗,如同在打一场明知支撑不了太久的守城战。
俩小孩太久没说话,艾伦扭过头看了眼,正好看到格温甩头时有根头发滑下来,迈尔斯清理桌面垃圾时扫走了。
艾伦露出一副看懂又没看懂的表情。蜘蛛小妞使用工作台的习惯和侄子差别很大——桌子是她的座椅,座椅是她的脚靠,所有东西在她触碰过之后摆放位置都会天翻地覆地变化,甚至连光源的照射角度都东西南北随机变换。而侄子每次回到工作室都会将所有的工具包器械并计算机一丝不苟地摆回原位,如果侄子是西西弗斯那么小妞就是那颗石头。这是年轻人特有的相处模式吗?
“给我扔吧。”格温从桌子上跳下来,她在工作室待到发闷,也到蜘蛛侠该接班外勤的时候了。
迈尔斯在用提绳给黑色加厚垃圾袋收口,看了一眼递到眼前的手,没有将垃圾交给她:“我得走了,”他回过头对艾伦,“艾伦叔叔……”
“平台给我派订单了!”艾伦听到手机叮咚一响,从沙发上腾起开始掏车钥匙,“反正都要出门,一起下楼呗。”
瑞奥料到艾伦和儿子没有对自己说实话。
观赏拳击比赛和学习切磋的确是个说得过去的借口,它或许能解释迈尔斯手上的茧与伤痕,但并不足以解释长时间以来他的诡异行踪。尤其每回当她想到艾伦在做守法公民之前的老本行究竟是什么时,强烈的不安便总会带着她滑向最可怕的猜测。
于是她决定亲自等在了艾伦的公寓外,或许这对叔侄在她平时看不见的地方的互动能告诉她答案或线索。
她选的地方不错,避风,还是防火梯遮挡的视线死角,下楼的人很难一眼注意到有谁躲在暗处,而她一抬头便能看到出门人的脸。
可她千猜万想也没想过最先推开门的那个人既不是迈尔斯也不是艾伦。
但也不是全然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