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与郗鉴等流民帅会盟,甚至向朝廷请封郗鉴为兖州刺史。
其二,重新整合了幕府,将刘琨旧部和自己原先的班底打散了,择其精锐部署在实际掌控的州郡,选取最可靠之人分头统领。
其三,刘琨下葬于战事正酣之时,刘隽南征北讨,只简单操办了丧仪,就连凭吊都显得那么奢侈。
可如今就要回京了,他的阿父,却要和祖父母和阿娘一起永远留在这里,再不能回到鲜衣怒马、诗酒征逐的洛阳金谷园,也再不能回到曾经赫赫扬扬、钟鸣鼎食的中山故里。
他们都留在了晋阳,那个刘琨抛掷了半生、丧尽了亲朋,最后换来生荣死哀的所在。
时人对守孝看的颇重,汉以降,服丧二十载的人数见不鲜,刘隽既不似那些沽名钓誉、挂冠守孝的君子,也不似阮籍那般酩酊大醉、箕踞不哭,他崇尚的是儒门“三日而食,三月而沐、期而练,毁不灭性,不以死伤生”之说,故而既不丁忧守孝,却也不饮酒作乐更不近声色。后来,整日忙着理政征战,更是连哀戚的闲暇功夫都找不到了。
只有时不时夜间惊醒,再看到案上那司空的印信,才反复提醒他,那座曾经巍峨的山岳终究倒下了。
建兴九年十月,刘隽一身甲胄,跪在坟前,沉默地看着漫天白幡,联了宗的刘耽早已回了豫州,刘启在梁州,刘挹在秦州,本来枝繁叶茂的刘氏兄弟,如今竟只有刘胤陪在身边。
二人默不作声地跪拜行礼,刘隽又取了祭酒洒在坟前,低声吟道:“功业未及建,夕阳忽西流。时哉不我与,去乎若云浮。朱实陨劲风,繁英落素秋。狭路倾华盖,骇驷摧双辀。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
当时卢谌带来那封书信,他不敢多看,只想着万一能将刘琨救出来,彼时再把酒言欢,畅谈诗赋,却不想这封书信竟是刘琨这不世出的大才子的绝命书。
刘胤抹了把泪,“兄长运筹帷幄,历经百战,终究将羯奴赶出了并州。叔父在天之灵,定会含笑九泉。”
“兴许吧。”刘隽眼眶通红,强撑着不落下泪来。
“只是兄长,有时我在想,若是当年阿父和叔父不曾离开中山,不曾去金谷园,或是后来叔父带着咱们举族南渡,会不会他们都不会死,如今他们都在?”刘胤哽咽道。
刘隽仰头看着苍茫穹宇,“阿父生平信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想他宁做一顶天立地的英雄而死,也不愿做以庸庸碌碌的富家翁罢。”
“兄长你呢?”刘胤看着刘隽因清瘦而更显冷硬的侧脸,忍不住问道。
刘隽看着坟茔上的碑文,用身上罗帕将熟悉的名姓擦拭了一遍又一遍,“宁粉身碎骨,不苟且偷生,我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