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令狐荀勾起唇角,“男女皆宜。”
说着,食中二指攀到他下巴上,倾身下来,自己的脸也跟着凑近。一时间,两人之间距离不过半寸。令狐荀一双黑曜石似的眸子将他专注望着,另一只手指节包着布巾,在他额头、眉眼处轻轻按揉。
张俊人面色僵硬,刻意避开他视线,忽道:“你身上的伤怎么来的?”
“拜你所赐。”
指尖落到鼻梁上,手下之人恰好浑身一震。
“什么意思?”
“有一次我主动去找你时,你不愿见我。还叫手下把我打成这样。你看我右腿微跛,也是这个缘故。”
“为何?”
“你说,你有不得已的苦衷。”
张俊人似又苦恼起来。
“心疼了?”
“不是,就是……搞不清。”他未提自己心里涌出一些丝丝缕缕的酸楚,辨不清为何物,“我应当不是这样的人。”
“不是怎样的人?”两人的目光再度交接,呼吸可闻。
“做人当果决,要么好到头,要么坏到底。我怎么会游移不定,反反复复?”
这回反倒是令狐荀先移开了目光。
“不妨事,既不是你亲手为之,我只当是个意外。”
此时他已经替他擦完,将布巾又在水里摆了一道,替他将整张脸擦干净,后退两步,仔细端详,终于满意笑了。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好久不见,阿玄。”
令狐荀这边,昨日挨了宿灵一通揍,脸上青紫一片,再换个漂泊剑客的半披发造型,正好也看不太出模样。
待两人收拾好出门,天色已大亮。
院中坐着个妇人,裹得厚实又健壮,头上包着布巾,正在剥松子。她脚边坐着个总角的小小孩童,手里捧着好些个松塔在玩。
见二人同时出来,妇人眼前一亮,笑道:“今日霜下得都比平时重些,夫人可万不能再着凉了。”
张俊人点点头,朝她笑笑。
令狐荀朝她行礼:“多谢范娘子相助。”
“客气了。”范娘子道,“侠士是给了钱的,奴家不过做点份内事而已。”
又忍不住看向张俊人:“昨儿个天黑,也未看清夫人竟生得这般好看,就是这发髻……”
两人都不太会梳女子发髻,令狐荀也只胡乱给他挽了怪模怪样的随云髻,他笑答:“拙荆刚醒,身子还懒,这发髻实则出自在下之手。”
范娘子掩嘴而笑:“二位伉俪情深,一对璧人。不若奴家帮夫人……”
张俊人连连摇头。
范娘子只好作罢,对令狐荀揶揄道:“夫人不嫌你手笨,人美心善,真是难得。”
令狐荀再亲昵不过揽上他肩头,温柔道:“她向来对我很好。”
孩童这时才抬起头来,只一个劲盯着张俊人瞧,眼睛里满是惊艳,却不敢上前。只顾拉范娘子的手,自以为很小声地说:“娘,娘,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了!”
范娘子笑得合不拢嘴:“那是侠士家的娘子!”
此时松子剥得差不多了,她起身拿起篓子,对两人嘱咐道:“二位若要出门,用了饭再走。今日小雪,家中有新做的雪里蕻腌菜,还有葱花烙饼,正在灶头搁着,多吃些才好养身体。”
正要走,目光落到张俊人身上,又掩不住笑意:“你们夫妻二人,穿得哪像一个季节的?北方冬天可不好过,夫人若是体寒身子弱,可去集上买条狐裘围脖裹着,仔细冻坏了。”
张俊人的脸暗了一度。他起床便试了,丹田内空空如也,完全没有恢复的迹象。真不知是怎么回事。
范娘子牵着童子走后,两人在灶台边捡了两条木凳坐下,令狐荀将烙饼递给他,又径自舀了碗粟米粥搁在他眼前。
张俊人心不在焉,咬了一口葱花饼,忽然唔了一声,重新低头看向手中烙饼。
“这味道好生熟悉,似乎在哪里吃过?”
“此乃寻常烙饼,随处可见。”
“不,对我不寻常。”他用力思索一阵,“我娘,应是我娘给我做过这个!”
“我娘也做过。”令狐荀无动于衷。
张俊人瞪他一眼:“那不一样。”
“有何不同?”
张俊人不说话了,只怔怔坐在那处,连咀嚼都慢了许多。
令狐荀道:“这范家村离文始派不远,但我打听到,它离另一个地方更近,要去看看么?”
“哪里?”
“洞龙村。”令狐荀喝了一口粥,与他讲了先前两人在青头溪遇见抚浪妖的那一场幻境。
“都行,但是你得先告诉我你仙尊给我下的药到底是什么?如何可解?”张俊人捏了捏眉心,“眼下我体内有怨魂、有毒药、还有蛊虫,根本搞不清是哪个在作祟,实在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