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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十一回 明巢窠双娇断贤浮 庭祥和叔侄勉肄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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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静坐许时,命鸳鸯等伺候添了外头褂子,一面命人叫贾赦邢夫人来这里。说话挪至外头,往堂前只坐了。

这边贾赦只在姬妾房中,邢夫人听传忙命人请了过来。夫妇二人只道贾母近日一派喜气,再不想迎春事发,忙忙坐了车过来。至进屋先看了贾母面色不象,只得双双往跪蒲上跪了。贾母不免一顿痛殇,贾赦因老泪纵横,遂母子婆媳对泣半日,贾赦磕了头,请贾母保重,夫妇二人道了安歇,只叩辞了去了。

邢夫人回来进了屋便抱怨王夫人凤姐披露凶信,招至贾母才只斥训。贾赦坐了咳叹道:“纸焉包得住火去?早晚有此一事。二房和媳妇乃特指了老太太几日欢喜,才挑明迎儿自戕之事,倒不失为善决。”邢夫人便道是孙绍祖本草莽之流,桀放不拘常理,迎春妄死其家,定该以牙还牙。由是连日里贾赦叫来贾政,又请来贾雨村一同相商,止要使孙绍祖知难已晚方罢休。略又说与班中谊交近僚慕宾,只稍作题本,向上启道是“孙系武莽,越礼殄祸,贪财纵淫,孽毙嫡妻。值天子脚下,黄道乐土,孙恩叨天眷,历食富禄,本该以身教化,然残酷肆恶,淫邪成性,愎悖天恩,颠倒升平,惟此弊虐,人心惊叵,冤亡至亲泣血饮痛,叩祈天赐法剑以降魔。”云云,天子御前圣览申表,乃思神州帝国福地岂容为仕如此不堪行径,且事关公侯亲媛,是以旋即批复下发着神京按院严办。

贾赦等又一番运筹,只请来尚方巡抚,持了御鞘金剑,岿然同座府院大堂法案前。开堂两日,叫齐了一干人等,缈询细情枝节,终几不曾只将个孙绍祖及压了法场典了极刑。孙绍祖只落得丢官捐私,方幸存一条活命,望风逃返大同田舍苟安,且以薄田度日,却心眼耽耽,伺机卷土重来,以雪今日之耻,不提。

只说宝玉黛玉时下真叫天公地道,百事如愿。至此扫去往日恩怨牵挂,只把日境视作今时鸿蒙初开。晚间宿鸟还巢,红绡帐中嬉笑逗嗔,软话绵语彻宵达旦。

晨刻窗上微透青曦,宝玉醒转,再看枕边芙蓉素面睡态酣甜,抬手欲抚香腮又止了。只慢掀开软被,撩帷下地。轻套了落花鞋,挑幔出寝坞蹑足至碧纱窗下,往犄角这里一架四折雕镂藻绘绣花屏风后,因用了南俗洋漆描金雕花杩子罢,由屏后出来,向雕花洋漆盆架上沐盆中悄悄盥手毕,自往桌上取了暖壶斟茶吃了,正要回了睡榻去,忽听外头隐隐有人叹气声,因思值夜的人既醒着,也好使换下杩中套盂才好,便自往房门前轻轻开了雕镂镶嵌了玻璃的四合门,出槛寻看。

才步出格子,便见外屋只南窗下。五儿坐在他炕沿,一身浅花细绫裤袄,手里拿着耙镜,一手拢着一头乌发。五儿不想此刻屋里有人出来,只当是哪个一处的人,只管对妆自顾。宝玉忍笑走近他,又听五儿一声娇叹,宝玉只觉此声长叹竟大有林黛玉闺阁之风,也不顾只着雪绸中衣,披着倭缎缀折枝满绣半褂,只欲唬他顽,遂轻了步子由背后绕近。五儿却一回头,见是宝玉,忙站起才问了好,又察衣衫不整的,宝玉已是立室倒还可勉情,五儿便只羞得面红耳赤,原处复跌坐了两手掩面扑倒炕上作咳掩饰。宝玉近前炕沿对面的坐下,伸手拿过被上褂子搭上五儿肩背,五儿依旧埋脸却只斜抖了一肩撩落褂子,宝玉轻声道:“已是咳着,仔细再伤了风,闹的睡倒,倒大发了。”五儿一下坐直了,扭了脸道:“我又不是千金万金的大家子小姐,哪里竟须那样娇嫩起来,纵一口气只堵住上不来,死了,又值什么。”宝玉忙使手捂他嘴,笑止道:“一早起来张口又死又活的,也不忌讳,快罢了。”五儿转面只板脸抬着下颌,看宝玉道:“这一阵儿都闲话,说了上头要遣发各房里和杂使的奴才呢,若赶巧这里只打发了我出去,我倒有些舍不得的。”说时脸又红了,遂底下头去。宝玉笑道:“我也舍不得,你放心,有林妹妹总记着你和你妈园子里的好处,料也该不了你去。”五儿只低头,半日嘶哑声儿的道:“纵多些时日赖着这里,终了还须有个散的一天。”后头声音渐底了,宝玉点头,见他有话也说不出的光景,竟不知何话致可安慰,忽忖起芳官袭人等,只握了他手怔看着道::“我今日倒要作一番主意,也好我们大家彼此总不分开了去,你道如何?”五儿正是要等宝玉此一句,便含糊低头,以帕揉眼只不语。宝玉又捏了捏他手,点了头刚离炕沿转身要进去,忽见是紫娟兀自帘幔后只闪身站着那里,宝玉料他已将方才和五儿等话听去,也顾不得,只轻手轻脚的进房来。

紫娟跟进,伺候了宝玉茶水,生息半点也无,二人心照不宣,皆寂然走动,宝玉复进帐中。见黛玉梦犹沉侵,只替他掖实双侧被子,一边进衾轻轻往下,遂头捱枕只假寐,须臾又睁眼察他,见黛玉原是梦呓只转了侧卧,又复掖了掖他后背被子,复只合目静神。

因贾母有话,晨羹只随了他二人睡醒才吃,宝玉院中只备着单灶,一应家下大事小事,一二年间概不使理论涉及了去,特嘱早起万事不令打搅了,也不道破底细,王夫人凤姐等早明白贾母如此,只为他二人能完了延嗣大计,是以无可纠结了此话。这宝玉院子倒似另样个世界了,只傍晚双双出门,游走上房道了安歇,坐了一处闲话,后便听命的回来。

那黛玉春宵缱惓,如落叶归根,一窍灵犀只如魂归地壳,又只破土复发,沐晖张扬生机,朝暮晨昏周而复始,不觉先时弱疾日渐自癒了,这也不在话下。腹中饥渴只悠悠醒寤,此刻林黛玉寐足,懒懒舒了手臂打了娇欠,一只粉拳无眼径挠宝玉勃项,宝玉瞑目先笑,再侧转面对着他,才使手抚他,黛玉只道饿了,宝玉也自有话要说的,于是二人起来。

紫娟带屋里几个人伏侍盥漱,宝玉漱洗罢妆台旁杌上坐着道:“我想同妹妹商量个事儿。”黛玉对妆,早与镜子里身后站着紫娟互通了一眼,黛玉笑道:“你要说的话,我尽知的,只我今儿想往上头走走去,大约有三天四天了,都没去上房里说话的顽了,亏你也不思往老祖宗跟前给解了闷去,成天家得了便宜竟也乐得尽由着各人只高兴,当真是憨的有理,也不怕人闲话笑话,想还是个爷不是?什么没要紧的话,又急在这会子。”宝玉讪笑,摆手道:“妹妹又哄我,我要说的话妹妹哪里竟知道了呢?”林黛玉便停手,早扭脸只抬颌因看着他笑啐了,嗔道:“若说我连你心里主意竟也不得知道,罢罢罢,你只趁早离了这里,也不是总守着瞧我梳头的人了,”正说着,恰又贾母例遣来鸳鸯传话,道今日无事,叫不必上去。二人站起听了,又代请了安,叫丫头拿茶上来,鸳鸯早使免,只笑辞了自去。

宝玉只是不信黛玉所说,也不好直问,原坐着笑看黛玉淡拢春山,丹脂润唇,玉腮温霞,只觉此景最妙。至蟠髻臻簪玉瑶罗钗,宝玉早上来亲为甄撷一番,此本属平常,屋里几个人依旧只瞧着。正是,扫去混夜回真面,工夫白昼由始开。

妆罢,紫娟早端来茶,二人漱口吃茶。紫娟一壁看了几个人收拾睡房。一壁使传饭来。贾母只要时时悉知这里响动的,早将留给的两样儿兽脯荤菜送来,这里只热了伺候端上桌。宝黛窗下炕上坐了,一方楠木描金炕桌上挤挤一桌的汤羹菜色,二人对面始吃饭。麝月秋纹近旁伺候,宝玉因使皆暂门外伺候,麝月秋纹另丫头拿着漱盂巾帕一起出去。宝玉执筷向黛玉碗里添了菜,笑道:“我听丫头闲话,说了府里遣减奴才,你也只说过的。这屋里头一个五儿便只心里不受用的,只操心他不防还叫遣发了呢。我想纵裁他不了,也终须有个散的一日,想他尽心伏侍过一场,莫若……”黛玉正拿了银匙咽了汤,不由翻看了宝玉一眼,便道:“倒不如将这个柳五儿收了给你作了房里人,可是也不是?”宝玉还只当黛玉也想的这个,宁不合了才刚妆前的话?因住筷点头叹了道:“晴雯,芳官,袭人几个皆有情有义的,心里只要成了正经人。原只说好生死一处的,伏侍了我一场,终了却是去了死了离了的,落得皆不如愿,也显得我也是了绝情寡义的人了。罢了,如今亏了妹妹体量我,不如及早回了上头,倒做好了这个,也可补了我心里愧憾了。我想纵一处守着,也不免日里或受了委屈,心里有忿有恼的,然总强似倒叫那起只知顽色之徒,黩恶的下作黄子占据了他,或遭了磋磨的,得了不意下场,他又在这里住过的,若只竟遭了恶果,到时连你也惋叹呢,可也算的你我二人阴鸷事一宗的。”说罢又只叹了。黛玉因使他吃饭,道:“也只这么个话,先吃了饭再说不迟。”遂唤人进来添茶。

一时饭毕,漱口吃茶,黛玉歪了炕席上,靠着引枕,拿着金丝签子剔了一回牙,示意了紫娟叫人下去,招宝玉对面的歪下,道:“才刚你说了那些,想你既有了这意思,我竟不得不这里说了,依着你,收了房里人只是极小的事,却依着我,很不必对他作了那样阵仗。如是袭人,我也知他几年里伏侍你也下了工夫的,对他只放心。先云丫头一起后头园子里住着,那一日我和云儿往你住的怡红院寻袭人,原为的赶着向他道喜,岂料走来隔着窗子,只见你和宝姐姐单单在屋里,你躺着养伤,便只衣衫不整,一发被也不盖,只装睡的样儿。才要进去问袭人,却云儿拉着我离了去了。袭人若还在这屋里,也不和我说这话,原是太太给你的人,指明了另收房的。再就是晴雯芳官,你瞧着好闹着要收了哪个,也须太太点头,才问到我这里的。我只可惜晴雯,若不是遭了旁人算计还丢了性命,也早是你一等的妾室了,也多个人伏侍你,我也好省个心的。倒是这个五儿,早日听说还只不错的,这经年冷眼瞧着,竟是安心图的你说的这一日了,实是头等目空心大钻营弄巧之人,先芳官还在你屋里那时,听只百般的只想进了怡红院,讨了你屋里差事,上年得进来,还不知他那个妈给平儿凤姐姐那边又进了多少好呢,这样处心积虑的人,你自然瞧不出来,却不能糊弄我和紫娟俩人四只眼去。如今只他在这里一日,便与别的人一样,他各人想着凭了模样思谋巧宗,倒得个他尽力伏侍去罢了,那也是他各人志乖,原不与人相干。想是今儿只越发隐忍不了,倒赶着你在背了人处尽只说了那样话来才罢,亏了你竟不觉着惊心,你原读书竟只读的糊涂了,此一时彼一时的话也不知道么?又只管混拿了袭人晴雯跟眼前的这一个比。你心里空怀着遗憾发闷,竟不知该防着倒与人只做嫁,白落人算计赚了巧,只失了你在那个心里的体面去,日后只管看轻了你,还不知能怎样呢。也只你心面温软,听了人话立刻便生了这样心,拿着当个事的一派认真相,叫我只瞧了好笑。此刻我也不能凭着只叫钻营了你这份心去,须是防我的屋里日后白生了下流是非的,竟还闹出笑话来,倒叫一家子跟着操心,反倒又只糟蹋了你对早日里的人总存的好心好意。你总是顾前不顾后的,难不成我既知道他一早存了这样想头,便应了他的意思去?我成了什么人了?倒不是主子奶奶,倒是了体贴主子心脾的奴才了。我现该说的也完了,你若听了不伏,只顾着中人魔障任由好性儿只收了,竟不是叫这里一屋子人只瞧着牙碜,你也不是个人,宁不成了一屋子的反叛了,更只妄了你我磨了几番工夫才得的木石缘法。”黛玉说完只笑啐了。

宝玉听他说的句句在理,虽心犹不甘的,口里早笑道:“如妹妹说的,这屋里竟真出了狐媚子了,倒有些惊心,还烦妹妹和你那好紫娟多操了心去。”黛玉道:“自古奸盗最难提防,这个事你也多加谨慎。你我既行了世人规矩,总绕不开这样是非口舌。莫若也没个事故,倒闷了。”宝玉半日无话,呆了会子忽又拉了黛玉手道:“心里忽然难过起来,只替妹妹不值,真真我该死的。”黛玉伸手使帕子轻拭宝玉眼,道:“你又这个样儿,快收了罢,回回的自惹伤心,闹的都葳蕤的,不用多想去,我自知道。”宝玉看他点一点头,轻握手,黛玉拿眼止他,二人对视会子,转了一笑,万般深意只在眼中罢了。

黛玉忽又忆起一事,便叫人拿了褂子来,道要立刻去园子里。稍时离了妆台,紫娟使秋纹带几个人跟着出屋去了。宝玉见去跟着送了门口,依门看着出了院子,方回身往书案前坐了,麝月五儿近前伺候,宝玉因支去麝月。靠了椅背看向五儿,细觑他如何同狐媚一般的。五儿见宝玉直瞧着他半日,只打量早起的话有信儿,早把脸飞红了,低头手里弄着帕子,只思若主子取中了,定当竭力伏侍以报再生之恩。宝玉见他低头却眉眼含机,因使研开墨迹,提笔写下:

此日非同彼日昔,

多情妄把倩魂移。

碧桃花夭一面春,

心音犹是旧人啼。

搁笔几番,方誊录了集册中收着。吃了茶,静思晴雯死前一番衷肠,袭人匆匆自去,蓦然想起那一日梨香院里龄官儿与贾蔷来,再是司琪与尤三姐,思想一回,不觉出声吟诵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自此,宝玉竟将顾盼赏析婢女姿色风情之习撂开,连麝月秋纹也不轻与言笑,只让林黛玉凭感叹罢了。

这可折煞柳小五了,又羞又气又愧,便提早寻了他妈,只说要离了贾府回去。

黛玉见柳家的来请求五儿出去,只念在他母女用心伺候的情面上,因不忍轻弃,不顾屋里人促劝,倒挽留了他,又把世故道理与些廉耻节义的话旁敲侧击的说与。柳家的又哪里愿使女儿失了这里的差去?想了一回,母女独处时,因生气打骂了,道了黛玉话意,这五儿便换了往日妆色,又感念黛玉弃嫌只留着有后手可续,渐与屋里众人好与了言语,跟了拿针引线,只敛色屏气安守本分的,倒使一处的几个人因止了他的一段闲话。至此宝林居家个个恪守职责,并无枝节,只他二人琴瑟和合,尽享雍容缠绵的。

贾政日里问及宝玉读书的话,又回了贾母另时往义学里。宝玉隔天使叫来贾兰,叔侄商议下了学往书房里只发奋。贾兰于是吃了饭便如约往书房来会宝玉。此书房便是当日与秦钟专意布置下的。宝玉并不同贾兰日日的往义学里受业,只等贾兰来了,多勉励贾兰,竟欲将其父之愿由贾兰日后成全才好。贾兰下学回书房再听了宝玉诸般道理无不心伏,早也生了日后飞腾之志,不提。

贾琏这日便携着别院小妾进门。只见二门外下马,领着双池乘着的青绸小轿径向贾母上房来。至倒厅口方使落轿,伺候的小余儿搀了双池下来,跟着前头的贾琏,走步到了贾母房阶前,门口早报了进去,小丫头打起湘帘,贾琏同着双池进槛,琥珀等忙不迭当地摆好跪蒲,贾琏早暗拉了双池衣袖,双池便依着来时贾琏教的,只一起当堂的跪下了。

贾母才听贾琏来,又见多了个眉目清秀装扮得体的姑娘,只觉意外的站起,拿手指了,道:“好端端的,你就这门着,带个人跑来这里?”说只复坐了,因拿眼寻看凤姐,才看凤姐也刚刚的吃惊站立,又落座了。贾母哭笑不得,正不知如何开口,听贾琏向上请了安,扣手笑道:“孙子惊着老太太,是孙儿该死。请老太太先别恼,因东府服中,孙儿和他也好了半年多,赶着服满,刚好他也有了身孕,那外头又比不得这里色色齐全,所以想挪了回来,好安置了他,也可保全他母子,若底下添了子嗣,也是孙子功劳一件。谅老太太、太太再不会不看了重孙、孙子的份上,只教训孙儿侄儿的,派了我糊涂混账去,这会子才敢带他来见见。如今只求了老太太太太接喜罢。”说了二人又一起复磕下头去,贾琏此刻低头不觉面逞得意之色,只暗忖凤姐也在这里。贾母听了作叹声,便瞧一眼凤姐,道:“起去罢,只说原是害馋嘴,跟猫儿狗儿一般,竟拿了当封诰,亏了脸皮厚,只兴学来那起子下流把戏,忽刺带了大活人只进来,没得倒唬着这里人!”说着堆了笑,招手使双池往跟前,道:“这又是谁家这样齐全孩子,几岁了?家里头还有谁,怎么你爹妈也不跟了一起上来?”鸳鸯早挪过杌子,贾母使坐了。双池依贾琏所授,见使坐,福礼告座坐了,轻声儿的道:“原是我亲爹妈只发卖我,爷见了便买了叫伺候着,我家里的人想也不理论了。”众人听此相看点头,因问起家乡地方。鸳鸯早惦掇了拿来赏物,见贾母看了点头,便递于双池。双池忙起立的接了,深施礼的谢了贾母,贾母笑道:“即已这个样,也不必多想他了。多早晚想见他们,这里打发人叫来见见也有限。今儿来了这里,竟跟了琏儿一家过你们日子去,等再挑了好日子,好给你们圆了房罢。”

那尤氏只偷眼斜觑凤姐,见凤姐此时如是晒蔫的茄子,只好使帕掩口的忍住了笑。凤姐因早想说话,又心口难一,尤氏见凤姐双唇兀自动了动,正警醒耳朵的听着,却是贾琏早向双池使了眼色。这双池便走到凤姐前,福礼下去道:,“妹妹先见过姐姐。”凤姐忙趁势挽他止了,口里一声“妹妹”再无别话,只细瞧一回他好模样,又少不得一一的引见了屋里诸眷。双池便在凤姐身后坐了。

贾母跟眼的看着,因笑道:“凤哥儿先收拾好了房子给你家妹妹。琏儿一会子带了过去见见那边正经老爷太太,看你们太太叫他住了那里再说。”又向凤姐招手道:“你过来,也听我韶叨几句,只看在你们夫妻将出世的孩子份上罢,人家是你屋里的姨娘,再不兴又喝起醋来。倘叫我听了你们那里猫嚎鼠闹的,这回断不依的。”凤姐听这话,心里凛然惊动,早陪了笑道:“爷心坎上的人,我才瞧了又只比不上,想巴结还恐脸子薄呢,哪里敢自虎口拔牙的,竟寻了醋只喝呢?若那样,才真正是野畜牲往锅台上撒尿,白撞着叫下了油锅去呢。”众人见他尖声干笑,“也便陪着谑笑了。凤姐乃作笑道:“我好赶着给新妹妹拾掇屋子去,若我们太太只叫新妹妹往那边去伺候,足显得我是那般容不下人似的,求老祖宗成全!让新妹妹同我院儿里住着,只再等三五月,我还指着抱我家小爷呢,我心里只为盼着这个,这里只坐不住的。”说着只要跪了求贾母,好使双池住在一起,日后便宜暗中行事。贾母止他道:“我知你断不如悍妇妒肠的,只惹了笑话白给人瞧去。”说话因叫众人散了,看了双池,嘱凤姐道:“尽着布置齐整,少了哪样,只向我这里要来。”凤姐静色应了“是”,遂也辞了走出去。

贾琏这头拉了双池送王夫人下阶,见皆去了,便折身进来。贾母见都去完,正起来要进房中,见二人复进来只往跪蒲上又跪着磕头。贾母只得坐着,指着贾琏便数落道:“又尽着这会子孝顺起来?好个爱物!打量我不知你心里头的鬼呢!亏了你是个外头听差的大家公子哥儿,各人屋里的是非也只调停不周。头先我恍惚听珍哥儿媳妇的妹子有喜了,却又害病又掉胎的终了人也殁了,只道合秋桐闹的,焉不是你平日里只睁只眼闭只眼的给纵容下的?你既有本事把人好端端弄了家里来,便有本事做得有始有末的。一天家见一个要一个,临了,还逞能把人摆了屋里,又不顾屋里的阵仗口舌究竟能可降服不能,倒闹了祸孽果子,白叫外头添了噱头,如此跟门外那起子下流邋遢物有何两样儿?只招了你老子抱捶你一顿去。你两个竟去罢,我也乏了。”贾琏红了脸听训,又听命去,磕个头拉双池起来,又作辞,贾母早鸳鸯等扶着进里屋去了。

只说凤姐厅外同尤氏辞送了王夫人李纨等,妯娌顺脚走路,说笑几句,一时尤氏因腰门的过去,二人拐角互辞了,凤姐往回一路无话,快步进了院时,可巧屋里几个人因在后院瞧针线,听传迟了一步,跟着的小丫头伺候打起帘子,却一扇房门半掩着,小丫头忙使一手推开门时,凤姐却抢步早一脚只踢开,小红丰儿等才到了门边。凤姐门外双手叉了腰,满面含霜,小红等门内的跪下,皆不敢吱声。只见凤姐直眼看一会回几个人,半日却摆手叹了,道:“起来罢,好好儿的,又跪的什么呢。”说着已进来,径向椅上坐了,便问起平儿,小红回了话,凤姐点头,又使叫巧姐来。小丫头往后院拉了巧姐进来,凤姐招手另巧姐向前来,揽了便使帕抹泪。巧姐靠着凤姐怀里,便道:“妈怎么哭了,还巴巴儿叫我来瞧的什么?”凤姐忍了道:“你那位好老子,又给你寻回来个新姨娘,总家里又添了白吃饭的,底下回来跟咱们一院里住着,我叫你来,跟你好说一声,往后哈这屋里,也只咱们娘家亲香了。”巧姐也渐大了,稍明事由,听了拉了凤姐手道:“凭哪个能抢了我爹去不成,只母亲平日威风又往哪里去了,竟不得主意的又哭什么呢。”凤姐益发伤心,扭脸因摆手另巧姐去了,站起来向炕边只歪下。就听门口小丫头道了:“奶奶回屋来了,才问起平姑娘呢。”又听脚步声响,平儿径向炕边,见凤姐面朝里靠着,只站着向凤姐回了事,凤姐听了只“嗯”的一声,一动不动。平儿便张了声儿的道:“瞧我一时不在屋里,你们也趁着钻沙躲滑起来,这会子奶奶的药呢,那老妈子给姐儿只作的那样针线,要等多早晚才得好?别一个个瞧奶奶身子懒些,便拉长线等死鱼的天天糊弄了日子去。”小红才要说话,平儿早摆手悄指了炕上示意他只止了,小红会意掩口,二人对看一笑。

丰儿早端了药过来,平儿转身炕边站着因请凤姐吃药。凤姐拔沉欠身的坐起,索性连鞋盘腿的炕席上端坐,只仗着劲儿的道:“任吃了一百回药,吃了也只白吃,自明儿起我也不吃这药,竟捡了猴脑熊掌来吃是正经,有别的不相干的只住了,使了费了的,凭什么单勒紧着我日日精打细算的瞎操心。”说着又哭。平儿劝了半日,方凤姐接了药咽了几口,便使收了碗复只原样儿歪着。平儿便凑近俯身回道:“才刚我走到那头墙根时,碰巧见了鸳鸯,还说老太太叫奶奶打发了人好往上头去取了药呢,只说是安胎药,还道奶奶知道这个话头,奶奶底下打发人去取了来罢,只这会子也该吃饭了,奶奶起来洗漱了,好叫他们传饭来。”凤姐听了只慢慢坐起,使手抚摩一回发髻,口里因叹道:“还吃他娘的饭,再只等吃了饭,底下竟不知屋里这一个个腔子上端的只吃饭的家伙还在不在好的!”说着下地走了妆前,平儿伺候泯了鬓发,凤姐对妆一面吩咐叫人来,屋里几个人顾不得吃饭,一时听命来往的人收拾洒扫起原尤二姐住过的房子。平儿跟前伺候递上茶,回了在外头想必也有置办的,妆奁寝褥不用预备,凤姐点头,吩咐旺儿家的带人往花枝巷那处搬挪一应使用家伙,见旺儿家的领命的去了,又命平儿向惜春处传他话,暂叫双池住留蓼凤轩,等上头摆酒行了礼,再只接回来住了。又嘱平儿请了黛玉一同和惜春说了这个话,平儿应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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