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覃桦虽然也被“蛇”这个字眼吓了一跳,但他很快镇定下来。作为三人中年纪最大的,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褚易安全地从树上下来。
“褚易,”他故意用平常的语气喊道,声音既不显得太紧张,又足够让树上的人听清楚,“褚老师现在找你有事,你快下来吧。”
“她能有什么重要的事,”褚易头也不回地说,继续在树枝间翻找野果,“我才不去呢。有什么事上课再说。”他说着转过身来,正好把后脑勺对着那条蛇的方向。
小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清楚地看到那条蛇距离褚易的后颈不到一尺,正在树枝上微微晃动,眼看就要扑上去似的。阳光照在那东西身上,泛着诡异的棕褐色光泽,细长的身躯随着树枝轻轻摇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褚易突然转过身来,脸正好对着那条蛇。小明双腿一软,要不是徐覃桦及时扶住,他差点就要瘫坐在地上。
“小心——”小明终于喊了出来。他紧紧闭上眼睛,以为下一秒就会听到褚易的惨叫声。然而等来的却是一声清脆的咔嚓声,接着是褚易满不在乎的声音:“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小明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只见褚易还好端端地坐在树枝上,那条蛇却不见了踪影。他疑惑地仰着头喊道:“蛇呢?”
“你是说这个吗?”褚易突然从树上扔下一条长长的、弯曲的东西。那东西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啪”地一声落在小明脚边,吓得他连连后退,直接躲到了徐覃桦身后。
“别怕,”徐覃桦弯腰捡起那东西,有些哭笑不得,“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小明壮着胆子凑近一看,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蛇,而是一截干枯的树枝。树枝表面布满褶皱,再加上它弯曲的形状,远远看去确实有点儿像一条盘踞在树上的蛇。
不过仔细看的话,其实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像而已。乡下树木多得很,各种弯弯曲曲的树枝随处可见,从来没人会把它们错认成蛇。就连站在旁边的徐覃桦,从一开始就没把那截树枝当成蛇,只是看小明那么紧张,才跟着着急起来。
褚易还不知道自己刚才让人担心了这么久,他把摘下的野果叶子小心地放进裤兜里,正准备从树上爬下来。这时褚香美突然开口了:“快从树上下来吧,老师没看着你,你就这么皮。要是爸妈知道你这个样子,肯定要发脾气。”
她这话一出口,小明和徐覃桦立刻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原本已经往下爬了两步的褚易,听到这句话后突然停住,反而又往上爬了回去,重新坐在了刚才的树杈上。
褚香美见弟弟这般不听话,急得直跺脚:“你快下来!树上危险!”可褚易干脆把身子一转,背对着她靠在树干上,假装没听见。
“快下来!要是你摔到哪里,爸妈……”褚香美话还没说完,褚易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转过身来。
他原本打定主意不理姐姐,现在却气得满脸通红:“你还提爸妈!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和他们分开!要不是你,我天天都可以见到爸妈……”
褚香美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微微发抖。她原本伸出去要接弟弟的手僵在半空,半晌才收回来:“好,你不下来就不下来,我也不管你了……”
褚香美头也不回地走了,她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楼道拐角。操场上只剩下小明和徐覃桦两个人,他们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完全搞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
小明抬头看了看还坐在高处的褚易。他注意到褚易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褚香美离去的方向,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小明仰着头,看着坐在树杈上的褚易,试探性地开口道:“褚易,要不......你先下来吧?”
褚易双手紧紧抱着树干,梗着脖子说:“我才不下来,我要一辈子都待在这棵树上。”
小明望着他倔强的背影,不由得想象起来:春天的雨水打湿他的衣服,夏天的烈日晒黑他的皮肤,秋天的落叶堆满他的膝盖,冬天的寒风吹红他的脸颊。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褚易在树上慢慢变老,长出胡子,又长出白发。吃饭要靠人用绳子把饭篮吊上去,洗澡只能在雨天淋雨,最后孤零零地在树上老去……
想到这里,小明使劲摇了摇头,把这个荒谬的画面赶出脑海。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劝道:“下来吧,褚易,树上多不舒服啊。”
“我说了不下就是不下……”
“可是你再不下来,"小明的语气有点儿无奈,“你摘的那些树叶就要被你捏烂了……”
小明的话还没说完,褚易突然感觉手心一阵黏腻。他低头一看,才发现刚才随手摘的树叶已经被自己捏得稀烂,绿色的汁水正顺着指缝往下滴。
他撇了撇嘴,终于不情不愿地从树上爬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