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术自然不肯借我兵马,因此我连夜赶来又径直进了他的营帐,故意装作慌了方寸,又辅以玉玺为质,这样降低了他的警惕心又有利诱,他也没了理由不借给我了。”
"那可是传国玉玺!"乔蔓叫道,看他这漫不经心的仿佛丢的是块石头,乔蔓不禁替他捉急起来,那可是他父亲用命夺下来的玉玺,传国玉玺啊!
吕范抬手按住她颤抖的手腕,目光却凝在孙策眼底跳动的火光:"以玉玺为质..."他摩挲着案上虎符,"伯符好魄力!换作旁人,谁舍得拿这等重器当筹码?"
孙策又倒了杯酒,道"子衡你教我的'欲取先予',今日也算派上了用场!”
他斜睨着乔蔓紧绷的侧脸,伸手重重拍在对方肩头,"倒是瀼瀼,莫要一副要吃了我的模样。没了玉玺,咱们手里不是还有这五千精兵?"
乔蔓甩开他的手,“别开玩笑!”又看向吕范和孙策,压低声音,重重道“那可是玉玺!”
他们到底知不知道玉玺的含金量啊,到底他俩是现代人还是我是现代人?!
“若非如此,袁术怎肯借兵与我,怎肯放我渡江,若不能渡江,自立又从何而来,难道要受袁术一辈子的掣肘吗?时机比千金重,等我壮大了,玉玺总有一天会夺回来的”
吕范道“伯符说得对。当年楚庄王绝缨,韩信□□受辱...”他顿了顿,浑浊的眼底泛起微光,“成大事者,不拘一时一物。”
乔蔓被他们说服了“好吧,是我心思狭窄了”她为自己倒了杯酒“我自罚一杯”
“咱们的兵大部分此刻都在庐江,袁术给的兵可信吗?”
"怕什么!他那些精锐都是心肝宝贝,岂会全派来盯着我?这些普通士卒不过图个温饱,跟着我有酒有肉,还能建功立业,我有信心他们能成为我的人!"
吕范抚须颔首,目光深邃:"伯符所言极是。不过确实要防着袁军中的眼线。"
"子衡放心!"孙策把鱼都吃完了,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咱们边走边收拢旧部,招纳流民,不出旬月,队伍就能扩充数倍!到时候,就算真有探子混进来,也翻不起什么浪!"他突然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眼中尽是张扬的自信,"等过了长江,整个江东都是咱们的天下!"
他紧接着又灌下一大口清茶,朗声道:"庐江那边,我已托付德谋继续替我围困,照现在的情形,不出两月庐江必拔,公覆、义公他们带着私兵,三日内便能与我们汇合!"说罢伸手重重拍在两人肩头,"等咱们过江,就是龙归大海!"
“我担心的是我母亲和弟妹们此时还在曲阿……”话音戛然而止,孙策喉结上下滚动,眼底翻涌着未说出口的担忧。
“伯符勿忧,刘繇需要的是给袁术一个态度,不会为难中郎将和令堂他们的,君理现下应该已经把吴夫人接到了历阳。”
孙策紧绷的肩膀已悄然放松,喉间溢出畅快的大笑:"好!如此一来,万事俱备!"他猛地起身,腰间佩剑撞出清越声响,"明日便可整军出发,待我踏破横江,直取江东!”
旭日初升时,孙策便在校场筑起将台。往日分散在各处的部众、门客此刻皆肃立台下,望着台上身姿挺拔的少年将领。
孙策抱拳环视众人,朗声道:"江东遭刘繇荼毒,百姓困苦。我舅好心收留刘繇,却反被他赶出曲阿,明公派将征讨,至今未有寸功。江东百姓深陷水火,老弱饿死道旁,稚子啼哭无依!”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剑锋直指天际,"我虽年少,却不忍见此惨状!此去渡江,凶险万分,愿随我者,共生死、破强敌;不愿者,即刻可退,绝不阻拦!"
短暂的寂静后,人群中响起脚步声。一名虬髯汉子大步上前,抱拳高呼:"校尉仁义,某愿效死!"紧接着,又有人抽出兵刃响应。不多时,三百余人如潮水般汇聚在将台前,众人齐刷刷单膝跪地,齐声高呼:"愿随校尉!不破刘繇,誓不还!"
孙策看着那一片愿随的儿郎,露出自信的笑来,与晨辉呼应着仿佛洋溢着流彩
乔蔓站在人群边缘,头一次感受到了这个二十岁少年的号召力,从他开口陈说大义,到数千部众们如潮水般汇聚响应,不过须臾之间,这股力量竟恐怖如斯。
孙策一行刚出寿春没两日便遇到黄盖和韩当的部队,众人浩浩荡荡的前行,因着军纪严明,所到之处,百姓竟欢呼相迎,这一路上倒也顺遂。只是乔蔓上辈子没坐过船,哪曾想此刻竟要靠一叶扁舟横渡天堑。一阵江水的腥气,胃部又是一阵痉挛,乔蔓攥着船舷的指节发白,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粼粼波光,那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让人把胆汁呕出来。乔蔓此刻已经吐的没有力气,胃里的东西也早已吐光,身后忽然伸来一只手臂,"带着酒气的皮囊突然递到眼前“用这个漱漱嘴”
乔蔓借过酒囊猛饮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灼烧着喉咙,却意外压下了翻涌的恶心。
孙策手持住船桅,身旁的孙字旗迎着风猎猎作响,玄色衣摆被江风鼓成猎猎战旗,任由浪花劈头盖脸砸来,他却笑得肆意张扬。
黄盖双手抱臂站在船舷,望着翻滚的江面神色如常,腰间铁剑随着船体晃动轻击锁子甲,发出细碎声响;吕范手持一卷竹简,倚着舱柱慢条斯理地批注。周围士卒各司其职,搬粮、掌帆、瞭望,动作利落得像是在平地上行走。
乔蔓满心都是无奈——同样是乘船渡江,为何他们像是在自家后院闲庭信步,而自己却像片风中的枯叶,被颠簸得七荤八素?
"看天,别看浪。"
孙策离开船头,朝乔蔓走来,黑色的鞋子走在甲板上如履平地,“我见过水土不服的,好歹还能攥着长矛站稳,哪像你这般——”他突然俯身,带着酒香的气息掠过她汗湿的额角,“连桅杆都抓成了月牙印。”
乔蔓有气无力地白了他一眼,沙哑道:"你在水里泡大的,自然不懂旱鸭子的苦。"
"那你一定不是长江水养出来的。在我们江东,便是襁褓里的娃娃扔进水里,也能扑腾着游上两圈。"
孙策与乔蔓坐在一处,笑道“说起来,我刚投奔袁术那会儿,头回带兵乘船出战,也有个兵像你一样,吐的死去活来的,我那时不知道,以为他装孬,还把他揪起来训了一遍”
船身剧烈颠簸,孙策伸手捞住险些栽倒的乔蔓"后来军医才告诉我,这叫晕船。有些人天生踩不得浪,就像......"他转头看向乔蔓,故意拖长尾音,"就像北地的骏马到了水乡,也得小心打滑摔跟头。"
他挑眉睨着乔蔓泛青的唇色,"不过你这模样,倒比那新兵还狼狈几分。”
话音未落,船身猛地倾斜,乔蔓惊呼一声,下意识抓住孙策的衣襟。少年将军揽住她的腰,将人稳稳圈在怀中。"抓紧。"他的声音混着鼓点传来,"等过了这片暗礁区,江面就平稳了。"
黄盖余光瞥见这一幕,苍老的脸上出笑意,转头对身旁的韩当低语:"伯符倒是越发有耐心了。"韩当抚须轻笑,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江岸:"越来越像孙文台将军了"
船体颠簸不稳,乔蔓的胃里也似翻江倒海,此刻窝在孙策怀里倒还好受些,便也顾不得男女之别了,船体摇摇晃晃,渐渐化作绵软的倦意。乔蔓起初还能强撑着回应几句,到后来只剩含混的鼻音,像只昏昏欲睡的幼兽。
“等靠了岸也就快到历阳了,我舅舅母亲和弟妹他们都在那里……”
“嗯…”
孙策指尖在乔蔓发间游移,触感像握着一束风干的芦苇。不同于江南女子被长江水养出的柔缎般发丝,她的头发带着股不服帖的硬气,发尾碎茬如同破土的新竹,一下下蹭着他掌心薄茧,酥麻的痒意顺着手臂爬上心口。他非但没收手,反而将指节更深地埋进发间,感受那股倔强的韧劲在指缝间弹跳。
"前些日子给公瑾去信,邀他来助我。"少年将军忽然轻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际,"那家伙回信倒痛快——"他故意压低嗓音,带着得胜般的雀跃,"说什么'与伯符联手,如猛虎添双翼'。"
乔蔓只从喉咙里溢出含混的鼻音,脑袋无意识往他怀里钻了钻。不知何时,暮色已将江面染成黛青色,最后一缕残阳在云边熔成金箔。江风裹着潮气漫上甲板,卷着细浪拍打船舷,将两人的影子摇晃成朦胧的剪影。不知过了多久,众人都已经休息了,除了几个值夜的士卒和驾船的舟子,孙策一直望着江面,远处历阳城的轮廓已隐约可见,城头的灯火星星点点亮起,像是坠在夜幕里的萤火。"瞧,"他轻声说,声音比平日低了几分,也不知道说给谁听"那就是咱们的目的地。"
晚间的江风有些冷,乔蔓忽然瑟缩了一下,孙策收回目光,掌心贴着她单薄的脊背,抱着她往她的船舱走去。
孙策把她安稳的放到床上,乔蔓还抓着他的衣襟,孙策嘴角噙着笑把她的手指松开:“等公瑾来了,定要让他瞧瞧,这北地来的‘旱鸭子’,如何跟着我在江东站稳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