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玄鼻息萦绕着慕容身上的檀木香气,与夏日格格不入的,同初春刚长出嫩芽一般,轻飘飘的。
过了一会他才反应过来,这香气会打乱他的思绪。他稍稍侧脸,屏气凝神。
窗前有布帘,风一吹过,晃荡得缝隙进来的月光,一粟一粟打在帷幔上。
两人极近的影子时不时打在地上。
他一动不动,慕容云放下瓜子,慢慢走到他前面,伸手捏着他薄削雕刻的下巴,端详了好一会。
“要杀要剐,说吧。”上官玄手背在后面,悄悄运功,思索着用内力冲破银针束缚。
“还挺倔强……”慕容云歪着脑袋,看向他脖子上的小痣,“做错了事,会有惩罚哦。”
话音未落,指尖贴上他的唇。
她凤眸微动,与他的墨黑双目对视。
上官玄做事小心谨慎,想不到还会被她抓包,看来少年时期还是太嫩了。
慕容云心中想着,升起挑|逗他的想法,他看上去温润和蔼,实际上心底很是腹黑阴湿。自己送上门来的美男子,怎么也得尝尝咸淡,吓吓他才是。
他温热的唇|瓣能感受到指尖的微凉,他骤然收声,墨眸在黑暗之中升起惊涛,暗暗运功的内力也悄然被打乱了节奏。
“钱财外物,我也不缺。”
“大喊大叫让同窗们过来,辱了你的名声,与我无益。”
“你这身皮囊着实不错,我挺感兴趣的,若是令我愿意,今夜之事,也可就此一笔勾销……”
慕容喉咙溢出一声轻笑,指腹继续摩|擦唇|瓣,如同某种隐秘的挑|逗。
“松开。”上官玄压低声音,呼吸间已然滚烫,尚存的理智让他愠怒。
“哦?又不愿意了?”慕容云头离开他半寸,身子仍在贴近。
她感受到某处的反应后,不舍地慢慢松开。
“只许今日一次,放你一马,下次的话可不只是……”慕容指尖放在自己唇边,示意道。
她抬眸浅笑,眼尾微挑。头发高束,玉冠挽起。俊逸的脸,偏生的极具魅惑。
上官玄偏过头去,“银针里下了什么毒?”
慕容云伸手拔掉他脖子上的银针,“银针上没有毒,只是点中了穴位。”
她扯了两袋瓜子放到他怀中,“我下山买了三袋瓜子,今夜我们有缘,给你一袋。”
说话间,慕容露出若有似无的笑靥,“另一袋给宋奇。”
两袋纸袋子装的厚厚实实的瓜子,等出了房门,上官玄捂着脖子,没有看到血迹,可他方才为何没能挣脱。
他回头看了眼早已关上的房门,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满是怒意。
慕容昀这人,轻浮,纨绔,“断不可深交。”
夜色已深。
月光柔美,透过窗外打在上官玄眼睛上,睫毛影子打在他的下眼睑处。
他还没睡。
按照自己的功力,就单单一根银针,不到片刻便能挣脱。
各方才足足叫慕容云拖完两刻,还未能解开。
慕容能让他运功节奏一次次被打乱。
想到方才的轻浮之举,上官玄涌起烦躁。
*
赵学士的考核选在今日。
他的卷子相对而言简单,并未过多考察过去的知识。
慕容云很快写完了卷子,头枕在左手上,百般无聊地提着毛笔在卷子上画乌龟。
她画的就是徐夫子!
谁让他费尽心思折磨她!
拖着拖着,眼看着考核时间就要结束,慕容云掏出桌底下的瓜子,低着头剥起壳来。
[宿主,你得嗑瓜子,得发出清脆响声那种。]
慕容云:你说的是,吃瓜子,并非一定要嗑瓜子,两者仔细比较之下还是有区别的。
[修改任务措辞,嗑瓜子]
慕容云暗自哼哼道:休想耍赖。
[宿主过于野蛮,强行得到《大瀛田赋》]
慕容云脑子瞬间清醒,她三两下冲上台。
赵学士还想着下学能好好夸赞一番慕容昀,短短两日成长了不少。
“学士!交卷!”
“检查一下正误——”赵学士上回看了他的答卷,字字锱铢,对他的印象改良不少。
“不必,小爷答题落子无悔。”说完,在众目睽睽之下,翻墙离去。
“……”赵学士猛地咳嗽几声,连忙安抚其他学子:“慕容目无尊长,品行缺失,回头我扣他分数。”
没过多久,上官玄捂着肚子。
“学士,我身体不舒服,卷子已经写完,能否允许学生先回去休息?”
上官玄脸色苍白,肚子旁边的手有些颤|抖,就连骨节都在发|抖,很是严重。
“快去,若过半个时辰仍疼痛难忍,唤人给你请郎中瞧瞧。”赵学士捏了捏他的手,很是冰冷,“需要我叫人陪你去吗?”
“同学们还在考试,我自己走便可。”
赵学士点点头,多好的孩子。
上官为人端正,断不会用拙劣撒谎骗他。
赵学士赶紧让他回去。
上官玄佝偻着背,额头疼痛而出的冷汗在转头的一瞬间被他擦去,他淡然自若地离开。
没走两步,回斋舍的道路上已然没了上官玄身影。
他悄无声息地跟上了慕容昀。
他从小混迹于市井之家,养父一点点教他武功,日夜不断的练习挨打,成了他一身武艺。
慕容昀没有察觉到后面有人在跟踪。
她换了一身打扮,身上穿的粗布衣裳,黄黑色,脸上也涂了泥灰,活脱脱一个田地刚出来的农夫。
走在山路上,若不仔细看他走路的步伐,差点没认出来是慕容昀!
“魏婆!”
她很用力地挥手,。
魏婆分明一开始没认出他来,愣了一会才认出,“你是昨晚的公子?”
慕容云故作端庄地挥挥袖子:“正是在下。”
“公子真是多才多艺,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公子无论在哪一行都会是翘首。”
“这个不难学,我给您画一个,您会年轻十岁。”慕容云想了想,端详着魏婆的五官,脑海中有了大致的想法。
魏婆被逗得笑容满面:“我都老人家了,还整日打扮这么美给谁看?不害臊——”
“打扮是为了取悦自己,顺便给别人看看的,别人欣赏咱们,就是他们有眼光。”
“若是别人不欣赏呢?”
“那就更要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了,气死他!”慕容云哼道。
魏婆笑得弯着腰。
后面的上官玄静静听着,摩挲拇指。
魏婆指着一片表面泥土早已干涸硬邦邦的田地,“这就是我曾经的田……”
“官府用它来干嘛?”慕容云环顾四周,这一|大片田地专门给农户耕地的,官府不止征用了魏婆的田,其他人的田地都叫官府收用了。
魏婆低着头,“据说后面要在上面建房子,周围的农户慢慢要被清走,专门给县老爷住。”
慕容云蹲下身,指尖捻起一撮干裂的黄土,黄泥簌簌落下。
远处田埂上歪斜插着几根红漆木桩,上面写着‘官地’二字。
进了魏婆家中,她庭院中的丝瓜藤爬上了墙边架起的竹子,门前还剩下一些没有编完的竹篾箩筐。
慕容云目光久久停留在竹篾上,没有移开。
“公子怕是没见过,这是竹篾编织。”
“见过。”慕容云上前,坐在椅子上,手指抚摸过竹篾。
“小心,这竹篾的外表可锋利得很,一不小心就会割伤了公子您。”
“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