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云下山轻车熟路,她还开辟了一条更快捷的小路。
小路山势陡,走夜路一不小心就会摔下去。
她走着走着,耳边竟有妇女哭哭啼啼的声音。
“谁?”
慕容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科举文里还有鬼?
等声音越来越近时,她看清了人影,是一个阿婆,鬓角上布满白发,发髻后随意用木簪挽起,脸上的沟|壑还有未干的湿润。
“阿婆!”
那人影就要一跃而下,慕容云冲了过去把人拉了回来。
她抱着阿婆滚了好几米,后背被石头撞了几下,她吃痛地咬住下|唇。
“姑娘,莫救我!我在世上已经没了牵挂,活下去都是一种奢望!”
慕容云弓着背爬起身,“咳咳,在下青山书院书生,只因生的瘦小些,并非姑娘家。”
阿婆顿了顿,可方才他们抱在一起时,身体的触感并不像……
“我真是老糊涂了!竟没看清公子相貌。”
慕容云扶着她,忍着后背的疼,“您遇到了何事?”
妇人叹气,抹着眼泪,“多说无益,多说无益,我无意打扰公子清净,你就假装未看到我,快些下山,天要黑了,山路不好走。”
“你的家人呢?他们要是知道阿婆想不开,定会伤心欲绝。”
听到这里,阿婆的眼泪再也无法停止,“我姓魏,村里人都叫我魏婆。我原本有个当兵的儿子,早些年死了,分了我一亩田。
那时日子还算充裕,吃不完的米还能拿出去卖。
可后来官府强占我半亩田地,我一没有依靠的老虔婆无可奈何,靠半亩地还能活着。
谁曾想前两天,官府又要征用我最后的半亩田地!
叫我如何活下去!”
魏婆眼泪不断的流,“如果我儿还在世就好了,他在的话就没有人敢欺负我。我想了他十几年,特别想和他团聚!”
魏婆声音颤|抖,呼吸一抖一抖,说这些话花了好长时间,她的眼泪掉到慕容云手背上。
吧嗒,吧嗒。
慕容云顿在原地,脑子嗡嗡的。
原书文字,一句“官府贪污民不聊生”,涵盖着巨大的沉重和悲伤。
她穿书进来时,自以为熟悉剧情,心中无羁绊,拔刀自然快。
她想了想,“哪个官府?”
“不!不关你事!你是书生!好好念书,日后当官,前途无量!不要和那些人斗!”魏婆拉着她的手,“我念念叨叨的,别往心里去。”
那些贪官,明明干着烧杀抢掠的坏事,却无人奈他们何。
慕容云掏出二十两,“我出门着急,并未带太多银两,这些你先拿着。”
魏婆推辞,“我心死之人,银两于我无用。”
“若您儿子还在,这话他不爱听。”慕容云撕下一块衣服上的布,慢条斯理地捏着布的四个角包住银子。
魏婆用力吸气,想停止住鼻腔中的哽咽。
慕容云一路陪她走到山下。
“明日我再寻你,切莫让他人瞧见银子,免得惹人觊觎。”
与魏婆分开,慕容云站在村口,扶着村门牌坊柱子,揉了揉后背的腰,她侧脸看向村口处的田野,上面刚种下的麦子不知何时被人铲平,堆放在一处。
她要是熟知《大瀛田赋》,帮魏婆也就多了几分胜算。
慕容云随后直奔集市。
集市熙熙攘攘,水门附近茶客们互相交谈,喧闹不已。桥边酒楼各层点着明灯,照亮了半个夜空。
勾栏上杂剧和小唱正在兴头,几个书生们在边上喝的醉醺醺的,时不时嘴边吟诗两首,也算斗诗。
慕容云来到一口瓜子档铺前,铜炉中的炭火映着她的脸红扑扑的,好在晚上光线微弱,没人发觉。
火候到了,老板用小铁铲翻动瓜子,有些瓜子壳裂,瓜子仁裹着香气扑鼻而来。
“客官!来瞧瞧!上好的瓜子,不同口味都有,焦糖、椒盐、葵香。”铺头瞧他实在口馋,“来尝尝!”
慕容云取一把瓜子,牙齿轻轻嗑裂,瓜仁弹入齿间,翻炒的焦香慢慢在口中迸发。
嗑瓜子磕到停不下来,“来三包瓜子!”
大大的油纸包裹着三种口味的瓜子,她快步回书院。
*
上官玄到了湖边芦苇处,脑海挥之不去的慕容昀房间画面。
慕容云房间的书,没有一本经文书,都是学武功学机关的。
他白日睡觉玩乐,晚上不学,怎能拿第一?
上官玄抬头看了看天空若隐若现的月亮,心底浮现出一个想法。
贪腐。
宋奇半张脸沉入湖中,“我俩来比比,看谁憋气更厉害。”
上官玄顿了顿,“好。不过,你看着我我会笑,你背对我,我俩来比比。”
“那我咋知道你何时起身呼吸?”
“你可以听声音。”上官玄脸沉下去,又浮上来,水面有轻轻的溅起声。
“行。”宋奇双眉挑起,“念书你比我厉害,可我从小跟着爹爹外出捕鱼,这次我赢定了。”
“爹爹?”上官玄眼神晦暗未明。
“少废话,你莫不是怕了?”宋奇背过身去,“我准备好了。”
“三,二,一,开始。”
上官玄扑腾下了水面,慢慢游到湖岸边,套上衣服,回头看了眼宋奇。
他回到书院,慕容昀的房间灯火通明。
上官玄敲了敲门,无人回应。
“慕容,你睡了?”
里面一点声响反应都没有。
待再晚些,上官玄绕到书院外围,趁四下无人,靠边上的围墙进了慕容昀的窗。
他的身手矫健,远远看去以为是速度极快的鸟。
上官玄大手一挥,两边的蜡烛熄灭。
他烛火亮起微微烛火,缓缓移步搜寻。
床上并没有人,慕容昀在制造假象,他下山游玩去了。
下山上山需要一段时间,他一定要搞清楚,慕容昀的考核成绩怎么来的,都说青山书院的夫子清正刚直,但面对金钱的诱惑,有人按捺不住也正常。
他一本一本翻看满地的书籍,里面做了密密麻麻的毛笔笔记,上面的字工工整整的,清秀好看,赏心悦目。
上官玄顿了一会,细细翻看,里面的注释全是手写,没有半分马虎。
等他回过神来,才想起耗在这本书的时间有些太长。
那头的柜子整整齐齐的,他还没翻看。
上官玄打开柜门,却不想有东西迸出,在窗外月光照映下,透出寒光。
是银针!
上官玄迅速躲开,手袖中的烛火熄灭,可没想到后背挂的字画也有银针吐|出。
他的脖子中了银针,动弹不得。
慕容云缓缓推开门,脸上从容自若,手中多了一根新银针,慢慢抵住上官玄喉咙,两人身体贴的极近,呼吸吹在他耳畔,
“上官兄……你夜探同窗房间,莫非,好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