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拂过阳台,窗帘没有完全拉上,阳光斜斜地打进病房,落在训练垫一角。
褚行昭坐在床边,一只脚已经穿好康复用的轻型支撑靴,另一只还踩在地毯上,膝盖弯曲,手掌支撑在腿上,身体微前倾,像是在等待下一场战斗前的热身。光影在他脖颈侧游走,显出淡淡汗痕。他的呼吸平稳,动作精准,每一个拉伸角度都像训练过无数次。
他现在已经可以单独步行二十分钟。那些曾经因为麻醉药物、抑制剂而麻木的肌肉,被他用每天近乎残酷的计划一点一点重新唤醒。从骨盆支撑到足底力量,每一个细节,他都不放过。哪怕腿上还残留旧伤,他也从不借口偷懒。乔燃曾经问过他,“你到底是怎么逼自己熬下来的?”
他当时没说话,只是笑了一下。
“你以为我在演瘫?”他说,“我是在演人。”
那笑不带情绪,只剩下极深的疲惫。
*
“脚伸直,再下压五度。”
“再下?”
“是,我测过角度。你昨天的极限是二十七度,今天可以三十二。”
“你这是照书训人,还是把我当测力机了?”
“你不是最喜欢数据说话?那就别抱怨。”
他没再争,咬着牙维持动作。肌肉拉紧时小腿轻颤,汗珠顺着眉骨滴落。乔燃递过毛巾,他没有接,而是用手背随意一抹,像是更习惯这点黏腻与疼痛。
“你现在恢复得远超平均线。”她蹲在他一侧,低头帮他查看护膝内衬,“真的可以考虑转到正式康复阶段。”
“转过去我就得每天面对那堆评估专家了。”
“这不是你说的‘做计划必须量化’么?”
“我是计划的主控方。”他转头看她,眼神一如既往地带着一点戏谑,“不是他们。”
“行吧,先生。那你继续做你的主控方,我做观察员。”
他笑了笑,没有反驳。
*
乔燃把他腿上的肌贴一点点揭开。皮肤下有新长出的细嫩肌肉线条,和几个月前萎缩时几乎贴骨的状态完全不同。她的手指小心划过他的膝弯,他却忽然笑了一下。
“你是不是有点舍不得?”
“嗯?”
“看着我站起来之后,那种‘亲密照护’不再需要了。”
“你这是在说我自恋,还是你自己在暗示什么?”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他语气平静,“你有保护欲,我不是没发现。”
“你想多了。”她帮他重新绑好护膝,“我照顾你是因为你确实需要。”
“那我现在不需要了怎么办?”
乔燃手上的动作慢了半拍。
“你可以自己走,但我还是会陪着。”
她说得简单,却比任何承诺都更牢。
*
褚行昭现在已经不再遮掩自己的恢复。
褚承宗病倒之后,他亲自出席了两场内部会议,姿态不高,虽然还是坐轮椅,但已经撤下了尿袋纸尿裤。对外新闻口径是“康复进展理想”,记者问得再多,公关部只说一句:“褚先生身体状况稳定,正逐步恢复行动能力,后续仍将配合治疗与康复管理。”
这说法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但他不需要解释了。褚承宗已经默认,他可以从幕后走到前台。
“这把磨了这么久的钝刀,也该有用武之地了。”那天老爷子在病床上说。
*
训练结束后,乔燃帮他按摩肌肉放松。他躺在床边,闭着眼,额角还留着一圈汗,她用湿巾给他擦过,一边轻声说:“明天试外步道。”
他没睁眼:“你陪我?”
“不陪你,你以为你能坚持十分钟?”
“你是我定力一半来源。”
她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