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第三次他开口时,用的是极为亲近却也带点戏谑的称呼,“我最近总觉得我叔叔……不太对劲。”
许从瑶在调色盘上搅动手中的刮刀,动作懒洋洋的,没回应。
“他以前排便都得靠灌肠和麻药,你也知道。可最近……他看起来瘦得没那么均匀了。”
“肌肉线条……你也不是没见过。”
“他练过拳的人,骨架撑起来的线条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现在,突然有点……‘恢复’的趋势。”
“你说,他是不是好得太快了?”
许从瑶终于放下刮刀,转过头看他。
她长得艳丽,轮廓分明,此刻却透着一种刻意压制的冷静:“你想说什么?”
褚沂阳盯着她,一字一句:“他是不是,根本没瘫过?”
空气顿时静了两秒。
许从瑶慢慢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狡黠的含糊,又像是早有准备:“你这个问题……你觉得我会回答你吗?”
“那你默认了。”褚沂阳冷笑。
“我什么都没说。”
“但你也没否认。”
她转过头,语气带着些敷衍:“你就那么怕他?”
“怕?”褚沂阳眯起眼,“我不怕。我只是讨厌不清楚的敌人。”
“一个装病装了两年的人,如果还得到了你这种‘贴身监控’的默许,那说明他背后……有人在赌。”
许从瑶不置可否,只是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褚沂阳凑近半步,声音压低:“跟我合作。”
“我会让他露馅。”
“你只需要在关键时刻,不提醒他。”
许从瑶笑了,那笑容有点锋利:“你觉得我是谁?我是褚承宗的人。你想让我反水?”
“你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女人。”
这句话像一根钩子,精准地刺进她最深的自负。
她目光一闪,没有回答。
她当然知道褚行昭在演。她不仅知道,还配合过。但从一开始,她的角色就不是忠犬。
她是观测仪,是催化剂,是一颗随时可以偏转的棋子。
褚承宗信她,却不完全信她。
褚行昭警惕她,却始终没能真正掌控她。
她之所以至今没有动,只是因为还没看到更值得下注的结果。
而褚沂阳——这个年轻、锋利、不受控的“太孙”——正在成为另一个选择。
许从瑶舔了舔唇,笑容慢慢收敛:“我不会答应你。但我也不阻止你。”
“你要做什么……我不管。”
“只要别让我太难收场。”
*
夜里,褚行昭继续他的训练。
站、落脚、弯膝、调整步幅。
他的腿部肌肉开始变得有力,每一步都能感受到地面传来的回馈。可他必须走得像一个刚康复但神经仍未连通的病人——蹒跚、用力不均、略微抽搐。
这是最难的部分。
他一边走,一边心算着三个月来对每一块肌肉的使用频率、疼痛反馈、镜头回放表现,几乎是以“表演艺术家”的标准要求自己。
这就是他两年来的全部。
不是生活,是表演。
而现在,他必须演到最后一幕落下,才可能把她真正带走。
窗外的月光清冷。
他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那双重新燃起力量的腿,忽然轻声问自己一句:
“如果她知道你能走了,还会来看你吗?”
镜子没有回答。
但他知道——
那个问题,比他瘫不瘫更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