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科技艺术展。”邓寄抬头,声音异常平静,“他们邀请《色彩频率》参展。”
程唯僵在门口。新加坡展是亚洲顶尖的科技艺术平台,被邀请意味着行业认可和国际曝光。但展览日期是……
“下周三。”邓寄回答了他未问出口的问题,“正好是校园决赛前三天。”
程唯的胃沉了下去。他不可能在那之前赶回来,即使继父手术顺利,恢复期至少需要两周陪护。
“你去。”他听见自己说,“带着我们的作品去。这是难得的机会。”
邓寄的眉头皱起:“但这是我们的项目。合作意味着……”
“我会把修改建议发给你。”程唯打断他,“视频会议也可以讨论。”他勉强笑了笑,“别担心,我不会让你独占所有掌声的。”
雨水顺着敞开的门飘进来,打湿了门口的水泥地。邓寄站在工作台旁,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孤独。他手腕上的装置闪烁着不稳定的黄光。
“路上小心。”最终他只说了这么一句。
程唯点点头,冲进雨中。他没有回头,否则会看到邓寄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停顿,然后缓缓落下的样子。
大巴车窗上的雨水扭曲了外面的世界。程唯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试图理清思绪。手机震动起来,是邓寄发来的消息:【新加坡那边需要确认两位创作者是否都出席。怎么回复?】
程唯咬了咬下唇:【你先去,我尽量赶上。作品第一。】
回复很快到来:【明白。附上最新设计图,有意见随时联系。】
随消息发来的是一组精细的图纸和一段代码。程唯放大查看,发现邓寄已经根据今天的测试结果调整了参数,还在备注栏写着:“针对使用者A(程唯)的脑波模式优化”。
这个小小的细节让程唯胸口发紧。他打开素描本,开始画下今天看到的、邓寄眼中的那些不可思议的颜色。如果不能用语言描述,也许图像可以传达。
医院走廊比程唯记忆中的更长。消毒水气味勾起他不愉快的童年回忆,摔断手臂那次,继父坚持认为他是“为了逃避足球训练而假装”。那时母亲沉默地站在一旁,眼神闪烁。
现在,那个总是挺直腰板的男人躺在病床上,显得异常瘦小。各种管子和仪器连接着他,监视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母亲坐在床边,眼睛红肿。
“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但需要观察48小时。”她轻声说,手指绞着一团湿纸巾,“他最近工作压力很大……却一直不肯休息。”
程唯默默握住母亲的手。那只手粗糙而温暖,戴着一枚已经失去光泽的婚戒。他想起小时候母亲偷偷给他买水彩笔的样子,那种隐秘的喜悦和随之而来的愧疚。
“你去休息会儿吧。”程唯说,“我在这守着。”
母亲摇摇头,但最终还是被说服去家属休息室小憩。程唯独自坐在病床边,看着继父苍白的面容。这个男人教会他的是恐惧而非爱,是压抑而非表达。但现在,看着脆弱如纸的继父,程唯感到的既不是恨也不是爱,而是一种奇怪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