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害怕。”小依的散热器嗡嗡响,“但我的程序说,心跳慌乱时,该接吻。”
金属的嘴唇贴在人类伤疤上。
阿诚的左肾装着二手过滤仪,夜深幽静时会发出老式打印机般的咔嗒声。小依说这声音让她想起竹蜻蜓——一种能让机器猫飞起来的装置,记载于预置在她记忆模块里的童话故事。
竹蜻蜓不能飞,但翅膀能。阿诚算过一笔账:仿蝴蝶翅膀(飞翔版),12万;换肾(次新款),8万;带阳台的单人间公寓,首付30万。
小依扒着阿诚的小臂说:“按当前收入需工作27.4年。”
“到时候你都生锈啦。”阿诚戳她鼻子。
小依歪着头笑:“阿诚会给我捡到新外壳的。”她的瞳孔缩成一条缝,“但肾捡不到,阿诚的肾要排第一位。”
阿诚其实试过自己装翅膀,用垃圾站捡来的悬浮引擎,和价值一周的能量块的二手仿生羽毛。
邻居笑他傻,说这样装,这小猫下辈子也飞不起来。想飞,只能去专营店。
邻居是一个漂亮姐姐,常喷廉价茉莉香水,胶囊舱的门把手上会挂不同颜色的丝巾。不知哪天,丝巾和人都消失了。新搬来的是个更年轻的漂亮姑娘,指甲缝里沾着荧光粉。
阿诚犹豫片刻,递去一杯温热的饼干液。“我那里常备针线,上个租户常问我借。”
隔壁的胶囊舱和他的那间,结构一模一样,都是正六边形的柱状体,据说这样的结构最稳定,而且能最高效的利用空间。
姑娘切开一颗煮鸡蛋和他分享,蛋黄在昏暗的灯光下像枚小太阳。
“她去哪儿了?”姑娘问。
阿诚记起那个姐姐总是说要搬到一个有阳光的房子里去。
一定是攒够首付了吧?一定是的。
阿诚偶尔会幻想:
某天清晨,他的过滤仪不再作响,小依用翅膀掀开窗帘。窗外是下城的荒野——据说那里有真正的雨。
“该出发了。”小依会说。然后他会把晨星区劳务派遣芯片抠出来扔进马桶,打开胶囊舱的门,扬长而去。
但现实是,他得呆在擦餐馆里玻璃,肩上扛着他的机械猫。
他只敢想想,不敢去。每个人都说下城是神弃之地,下城人是被抛弃的异见者。那些蒙昧粗鲁的下城会抓住迷路的上城人,生吃掉。
每当小依的尾巴绕上他手腕、治安机械臂的红光扫过橱窗、玻璃上映出他们依偎的剪影,阿诚就觉得,相比于那样的结局,现在总归更好一些。
——阿诚的故事,甚至不能称为一个故事。他的人生,没有任何一件事值得拿出来展开细说——
——所以,这里是属于全文的——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