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俩在排污渠遇到了失去意识的米明澈。
铁蓝先看见了那枚破碎的家徽:米字形的金属边缘刺进污水,像一只被撕去了一半翅膀的蝴蝶。
上城公子仰面躺在污水里,昂贵的西装成了碎布条,露出下面发黑的义体。
阿凉掰开米明澈攥紧的手指,发现他手里握着另一枚米字家徽。“送给夜枭,对我们最安全。”她低声说,又把那枚家徽塞回米明澈掌心。
“去他的夜枭!我不是雷坤!不当叛徒!”铁蓝蹲下拉住米明澈的两腋,两腿较劲往外拽他。
雷坤是金砂团的副手,负责与米氏对接能源项目。昨天早晨,他消失了。昨晚有消息传出来,说那个爱吹牛的络腮胡子出现在夜枭的山头上。
阿凉迈下排污渠,托起米明澈的小腿,将这具身体放在岸上。之前淹没在污水里的后背露出来,腰上有一处狰狞的伤口。
远处传来枪声,有一组穿迷彩制式服装的人端着枪跑过来,枪口的激光瞄准点散落在地上,快速推进着。
阿凉拉着铁蓝就跑,“这不是我们能管的事。”
后来,铁蓝听说那组人在撤到矿灯巷时与夜枭陷入巷战,激斗了两天。他没再见过米明澈,也没再见过电缆亮起灯——直到,米明澈从他手里接走了米久。
铁蓝咬着烟头哼笑,米明澈绝不会再让米久踏足下城。是自己的话就绝对不让。
烟头烧到滤嘴,灼热的塑料味窜进喉咙。一种十分拧巴的情绪在他脑子里打架:他该恨谁?
恨夜枭?那群疯子已经被逼得退到更远的深山里了。
恨米明澈?可当年排污渠里,是他亲手把那家伙拖出来的。
恨这个XX的世道?呵!世道算什么东西,恨这玩意未免太软弱。
突然,身后突然传来喊声,年轻、雀跃,玻璃珠砸在铁皮上似的。
“铁蓝!”
铁蓝浑身一僵。绝对是幻听,不可能是米久……
铁蓝拔腿就跑,在这条被两栋楼夹住的狭窄巷子里向前狂奔,顺手拽翻了几个餐馆后门堆着的饮料箱子,易拉罐叮铃咣啷滚了满地。
米久在巷子口看见铁蓝的背影——宽肩、长腿、旧夹克,还有那一头漆黑的及肩卷发——他高兴地喊他,正想问他怎么会到晨星区来。谁知铁蓝反而跑了!
米久心头火起,这混蛋跑什么?他跳过地上的水洼和散落的易拉罐追过去,却始终追不上。巷子里飘着隔夜饭菜的馊味,叫他直皱眉毛。
“铁蓝你站住!”米久的声音在巷子里炸开。前方的身影明显顿了一下,随即跑得更快。
眼看追不上了,命运帮他们打开了一扇门:
砰!
一扇餐馆的后门被推开,端着盆还拎着垃圾袋的年轻店员,结结实实撞上奔跑的铁蓝。
铁蓝被迫退了两步,提着拳头愣住,眼前慢动作似的,播放那个店员摔倒在地,还有垃圾袋,在空中飞过,天女散花一样抛出残羹剩菜。
“哐”一声,垃圾盆摔在地上,铁蓝这才回神,尴尬地看了一眼被菜汤弄脏的裤腿。
米久趁机追了上去,给了铁蓝后背一拳,“你躲着我?”
“不是。先看看人。”铁蓝对米久尬笑一下,低头伸手给店员,“兄弟,没事儿吧?”
阿诚看着那只粗糙的自然手,想握住借力,可轻轻一动,尾椎的剧痛让他倒抽冷气。
一只机械小猫从他怀里爬出来,蓝眼睛闪亮着,紧张地蹭着主人,甜美嗓子说出焦虑的语气:“阿诚疼吗?小依给阿诚揉揉。”她跳上阿诚肩膀,一下下舔着他的下巴。
“小依没事吧?小依没事就好。” 阿诚强笑,额头分明渗出了汗。
姜十二提着沾了污水渍的裙摆追上来,喘着粗气扶着墙,“你们……跑太快了!米久?”
“撞的。”米久看看阿诚苍白的脸,又锤了铁蓝一拳,“都怪你乱跑。”
姜十二蹲下去,见阿诚很痛苦似的,“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阿诚紧张地摇头,硅胶皮肤的机械手撑着地面要起来,“不行!请假我会被扣薪水的!没准丢工作了!”
铁蓝蹲下去拍拍肩膀,对阿诚笑道:“上来,我背你去诊所。米久,请假这事,恐怕得你出面。”
“行。但你不许跑!再敢跑看老子怎么收拾你!”米久恶声恶气地,又给了铁蓝一下才算完。他脱下外套盖在阿诚身上,又嘱咐姜十二:“你和铁蓝一起去。你也不许跑啊!我很快来找你们。阿诚,你的医药费我出,你放心。”
铁蓝又道:“对领班客气些,懂吗?”
“用你说!”米久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开门进了饭店。
铁蓝望着他冲进餐馆的背影笑了。小家伙,这是学会用钱砸人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