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安淡淡开口说:“苏儿,这不像你,你怎么了?”
“不过想通些事儿罢了。”洛玄一耸肩毫不在乎地回答,靠在门边探身过来,与迎安近在咫尺,他微微抬眸,语调戚戚恻恻却也是有些装模作样起来。
“多少年,迎安莫不是忘了我是什么?”他看着对方发怔的双眼又靠在门框边侧头戳了纸糊的板透过洞向外望。
外面已经没人了,郡侯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
还记得苏嗣贞对他请求的,希望他能找到源头或是真相。原先苏嗣贞不知道自己生命逝去,如今知道了,她不想继续这么浑浑噩噩的“活”下去。
他想那郡侯应该知道些东西,可耐不住心底实在对这个人膈应得很,又不得不继续下去。
“郡侯应当对淮城里面人丁有所了解吧?”洛玄一歪过头轻咳两声将迎安的思绪如蜘蛛吐丝般拉回到房间,拉回到两个人的话题中。
他转动、摩挲手中珠串继续道:“那姑娘的家在何方,郡侯也当有所了解吧?”
“嗯。”迎安回答,她还有些愣神,就看到洛玄一使劲推开门背上女尸离开。
她试图出声阻止,踮着脚高声说:“苏儿!你知道在哪里找他吗?”
“城中心最大的那座宅院,别找错了!”她看着女尸伸出手缓慢晃了晃,将担忧的神色收回肚中。
迎安转身回到房中来回翻找,终于从暗格里取出来装满玛瑙珠子的首饰盒,形制和苏嗣贞腹中那螺钿盒子没有任何差别。
她拨开玛瑙珠露出底下一沓纸张,随手翻看完后打入卦印做锁,将首饰盒扔到桌上,踱步倚在楼道栏杆边诘笑着感叹,“没想到啊没想到,苏儿竟然能找得到她。”
迎安笑着摇头,却忽然凝固在脸上再也忽然笑不出来了。她差点没记起来偶然拉开衣领的时候在苏嗣贞身上看到泛荧光的蓝鳞片。
荧蓝鳞片,那是还颜珠留下的痕迹!
“还颜珠是河妾护身器物,怎么会在苏嗣贞身上出现……不对。”她抓紧栏杆脚尖一用力翻身轻盈地跳跃站上栏杆,随即蹬杆瞬息之间飞跃到大门口。
她起身,却没再看到苏嗣贞的背影。她知道苏嗣贞的速度极快,怎么都没想到能快到超出她意料。仅仅是这样的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迎安擦了擦嘴角泥屑,连客栈门都顾不上关向郡侯府上快速奔去。
在她路过的巷口,一道高瘦人影轻微晃动,草草掩盖的黑布落下来,女尸面庞生硬青灰,张大嘴直勾勾盯着迎安急匆匆的背影。
洛玄一扒着砖瓦撑头眺望,看迎安走远了从房屋顶上跳下来将女尸盖住。他撑直裙摆撇过头嗤笑一声,找那郡侯倒也是不急这一时,把人引开了查迎安底细才是当务之急。
他背靠客栈门缓慢将大门关牢,四面没开窗,关门便暗了许多,丝丝缕缕光线顺着露在角落的罅隙钻进来,一棱一棱的投在石板、桌面上。
客栈里空荡,除了他的脚步声之外,还有另一种细碎声响。洛玄一将手搭上楼梯边扶栏踮脚梗着脖颈向上看。
迎安房中黑影蠕动,将桌上的物件吞进口中,看不清是什么东西,他合计应当是个“人”。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弓腰把本来就娇小的身躯缩成虾米般,隐藏在楼道的两堵墙下边。
洛玄一缓慢松一口气,对方似乎没发现自己,只是一直都在嘟嘟囔囔说话。洛玄一仔细辨认许久也没听出个所以然,倒是更像呢喃,但怎么也听不清听不懂,像是将说出来的话含在口中化掉了。
半晌,那黑影终于从房间里出现,是个身着粗布衣裳的乡村姑娘,出门时偷偷探头东瞧西看确定了没人才走出来。
洛玄一看这姑娘很熟悉,在同洛轩宸一块关进郡邸狱的时候就与她见过面。那时她衣裳烂破满身瘀伤,无论见谁都一副见到阎王般的恐惧,没想到再见面时她竟然偷起东西。
姑娘蜷缩身躯往前走,怀里抱着木匣子,洛玄一心中生疑贴墙慢慢移动,防止对方发现自己。
可那姑娘不知道是察觉到有人跟着还是自知暗室亏心,即便离开也是一步三回头,洛玄一往往刚探头就又缩回去,许久下来根本没动两步。
他的耐心快要耗光,却看到姑娘转头时面露狡黠,根本不像做亏心事的人。也对,若是害怕应当早已经逃走,而不是这样走一步停一步,她的行为倒更像是在拖延时间!
洛玄一将身子藏在石柱后面,仰头看到临近房梁的地方隔了一层层木格,正巧有个狭小通道黑黢黢看不到里面有什么,但它通向姑娘所走的路尽头。
“等迎安回来就功亏一篑了,她那么怕被发现,想必是什么重要物件。”洛玄一想着再次抬头看向那通道。
如果是苏嗣贞的身体,兴许能试它一试,不管那姑娘手里是什么,拿过来看了再说,宁可错看也不可放过。
他踮了踮脚伸直手试图去够那最底下一根横木,很成功的没能抓到。洛玄一不禁感叹有时候这身高的确是硬伤。
但总归是不能这么放弃的,洛玄一下意识搓搓手脚尖用力蹬地就跳起来,抓着横木倒翻,整个人宛若泥鳅般顺利钻入通道。
姑娘脚步一顿,似乎听到奇怪的声音,她四下里观察,身后什么都没看到。
头顶洛玄一躬身在狭窄的通道里穿梭,所幸对方没有一次抬头看,不然就麻烦了。他提气放轻动作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慢慢超过那姑娘的位置,面前变得有些宽敞起来,底下俨然又一个洞。
这条路走到尽头了。
他看一眼身后,姑娘恰好要抬头,洛玄一想都没想撑臂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