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洛轩宸眼底神色游离，宛如风中摇曳一盏灯火，稍有不慎就会熄灭。他极快把手缩回去，险些握不住浮梁。

洛轩宸微微眯眼，感觉眼中似乎有千万银针刺入，刺痛难忍，逐渐看不清眼前。依稀见到的浮梁不断摇来晃去分出个把影子，他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他摩挲蔓延在浮梁整体的裂痕，看着洛玄一探出指尖在他鼻尖试图探鼻息。

“活着。”洛轩宸猝不及防地开口，发出的声音艰涩疲惫。

洛玄一怔了怔赶忙收回手转身，自顾自道：“我只是看你这样子有些奇怪罢了。”

他看到苏嗣贞已经站在白骨旁不知想些什么，随后如同傀儡般将那匣子取出。

那是一个缠绕银色花鸟纹样的赤色螺钿首饰盒，珠光璀璨，其精致美观程度足以令人瞠目结舌。

首饰盒中零零散散藏了些碎玉，一张信纸夹杂泛黄的书笺躺在碎玉底下，保存得还算完整。打开来红线交错，勾勒出青音楼的样貌。

苏嗣贞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留下的图纸，她摇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所以……我很早就在水底丢了性命，对吗？”她手中攥紧图纸喃喃自语，“那我为什么会忘记。”

“我似乎忘记说了，寻你尸身的时候我看见了淮城。”洛玄一忽地出声打断她。

“淮城埋在水下，那时我见家家屋檐滴漏秽水，长满青苔，和水底见到的并无二致，其中个把关联我倒也说不清，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

洛轩宸揉搓双眼，刺痛倏忽消失不见，眼神也清明起来，他侧头靠在门边微微眯眼试图辨清满地狼藉，“查验一番就知道了。”

“如此，借你这身体一用。”洛玄一道。

苏嗣贞点头温婉道：“嗯，借你身体一用。”

***

“希望以后不再需要这样换来换去，怪麻烦的。”洛玄一抬起袖子左右观望，只觉得视野不似之前开阔。

他换副样子就矮了许多，看旁边站着的洛轩宸都得微微仰头。

苏嗣贞换上他的容貌站在一边，旁的不追究，气质就少了大半，似乎是刚换的原因，都不习惯。

“这样也挺好，清净。”洛轩宸冷不丁冒出来一句，随后一言不发往前走。

洛玄一眼神怨毒：“你很希望我踹你？”

他摇头并不回答，只见到转头时唇角含了一抹难以抑制的笑。

临近城门洛轩宸才缓慢开口，说：“我心有疑虑，盼望早日解脱。”

“那就拭目以待。”洛玄一撂下最后一句话背着布袋离开，直向着忱城客栈而去。

苏嗣贞一路都很安静，分开时也未曾吭声，她就这样乖乖跟在洛轩宸身后，似乎从未觉得自己同他人换了样貌。

“苏小姐……咳，你想查哪里？”洛轩宸正色道。

他忽然意识到说的话有些奇怪，忙不迭改口。真是瞎话一箩筐的有，盯着少年的脸叫小姐，尤其是苏嗣贞用这副样子懵懂地看自己。

有时候一个人也挺无助的。

“青音楼，我熟悉，还记得。”少顷，苏嗣贞终于开口回答。

她说完似乎想起什么，又问：“那位小姐的尸身呢？”

“他带走了。”

“啊？”苏嗣贞错愕不已，想起来他走的时候的确背了东西，也没想过是那女子的尸身。

“他要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洛轩宸脚尖拨开墙角洞口，简略掩盖的木板哗啦落了满地，露出后面的洞口通向青音楼正门。

他往后看一眼，随后躬身从洞口钻进去，苏嗣贞踌躇片刻也跟着走进，她没多少防备，头顶正正好好磕在石墙上。

洛轩宸听见清脆的一声响动压住笑意，语调急促似乎憋得很辛苦，“他比我高些，这地方我还要躬身何况他。”

“公子不必忧心，不疼。”苏嗣贞捂着额头道。

眼前青音楼门扉摇晃，吱呀呀打开来，又是一阵寒风冲出，里面人影跌跌撞撞向外走来，行动僵硬宛如木偶，骨节发出嘎吱声。

那人歪着脖子，半边脸颊被啃噬殆尽，漆黑瞳孔中仅有两点红光，浑身滴落黑色血水拖着残躯一步一顿来回在楼中走动。

她的衣裙残破不堪，口中叼枚蓝色鳞片，蓦地消失在黑暗中。

寒风在楼中碰撞，凄凄惨惨地号叫，令人头皮发麻的嘎吱声依然存在，却无论如何也见不到那来回行走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