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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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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看看,他居然还考上我了?哈哈哈——”征兵官长不屑大笑,笑够了才疲懒地说,“别妄想啦!你一壮年成丁,非权贵、非勋爵,身无官府要职亦不是僧侣道士,虽乃家中独子,可如今战事吃紧,此条便不必作数……”

实际上,吾朝以往皆对独子家户施行免役,而以兄弟众多者优先征调。想不到如今此条律法在征兵官长嘴里,竟成了不必作数?傅声闻心情沉落谷底。

同怀盛怒的还有沈寒枝。若不是顾忌着萧忴,她早冲上去惩治那些征兵官了!

男人又道:“吾朝律法亦有记载,身患残病者无需服役……”

“你?”征兵官长打断男人的话,再次打量着他,怪声怪气道,“你有什么病?莫不是脑子不正常——”

话音未落,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征兵官长随身佩戴的腰刀,右手紧握刀柄卯足了劲儿在空中抡了一个大圆,然后挥刀将自己的左臂砍了下来……

“儿啊——!!!”

老妪一声惊叫,当场吓昏过去。

男人顾不得断臂血流,踉跄跪地并用仅有的一只手臂搂住了母亲,一个劲儿地哭喊叫“娘”。而被溅了一脸鲜血的征兵官长早已吓傻,瞠目挢舌,呆若木鸡。

沈寒枝惊呼:“莫策!救人!”

莫策当即放下板车,奔向母子二人。

“救、救我娘……求你了……”男人煞白着一张脸,头上爆出冷汗,不顾自己的疼痛只苦苦哀求这位突如其来的好心人先救其母。

莫策观察老妪呼吸平稳面色无异,便对男人说:“她只是吓晕了,并无大碍。倒是你,对自己下手可够狠的!”

男人动动嘴唇,却被莫策截住了话。

“别动,小心伤口。”

莫策一手全力按住断处,一手翻找药箱里的纱布。血流得太多太急,几块纱布瞬间染透,他只好把外衫撕咬开并绑紧在男人的左侧臂膀,同时朝沈寒枝投去求助的目光。

沈寒枝心领神会,拴好野鹿,同傅声闻交代道:“你带萧忴先去躲躲,千万别露面!”

她深谙这帮狗腿子的无良本性,若被他们发现了,莫说傅声闻,保不齐连萧忴都难逃一劫!

傅声闻点头应好,抱起萧忴躲到村民家的围墙后,只露出一双眼睛暗中探查。

沈寒枝疾步上前帮莫策处理断肢,悄声问:“手还能接上吗?”

莫策同样低语:“快点用妖术兴许可以,但是……”他拧着眉头,眼神从官兵和村民之间扫过,意思不言而喻:人太多,当众施救会惹麻烦!

“先把人抬进屋。”

才一动身,几个征兵小官便围上来。

纵然莫策一贯临事而惧,此刻也忍不住青了脸色怒斥:“让开!再不救他便没命了!”

岂料征兵小官恍若未闻,翻了翻眼皮,一副只听从官长号令的傲态。

沈寒枝忿然作色,却知不便动手,心思飞转:征兵一事向来由各地自行安排,朝廷只看结果,不问过程,因此造成了各州郡、县邑为争功邀赏而强征成丁的情况。瞧今日这阵仗,约莫是原县令高升太守后,新任县令走马上任烧三把火,借征兵之势替己立威……对了!太守!先前傅声闻几次作保称那个金太守品行尚可,姑且可以利用此人唬走这帮狗腿子!

本不屑假借官者威名行事,但事急从权,救人要紧,何况还是对方欺辱村民在先。沈寒枝抓过背上的半剑,剑尖直挑征兵官长的喉咙,气汹汹地喊:“尔等愣着作甚!快滚!再不滚,我定去金太守面前告尔等的状!”

腾腾杀气令人一震。征兵长官猛然回神,故作镇定地抹去脸上血迹,指着沈寒枝的鼻子恼问道:“你算哪根葱?”

“太守幕僚。”沈寒枝冷声吐道,而后上下扫视征兵官长,蔑语讥讽,“一小小征兵官,说好听了是官,说不好听便是一碎催,品秩如此之卑竟也敢明目张胆违反吾朝律法,带人强闯独子家户,行掳掠之举?恣意横行与匪何异!难不成是金太守亲自吩咐你如此办事的吗?若真如此,我倒要问一问金太守,他可还把吾朝法度放在眼里?再不然便去京中稽查司击鼓鸣冤,叩问官家究竟是何时修改的吾朝律法!”

其言张狂逼真,一声高过一声,威慑之感甚甚强烈,细究言外之味更是大有意思:征兵官长若说是得太守命令,那么他日事发自己必被上官责罚,小命难保;若说不是,当下便会遭到村民讨伐,又何来他日一说?

此一幕甚为熟悉,便与当日在醉春华胡阼非给谭德伍设套大致相同。傅声闻暗忖:沈寒枝这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好一妙招!

所谓官场之道,其一便是考校一个人如何把左右为难化解成左右逢源。显然,征兵官长没这个本事。他虽知此话不好回答,却想不出如何不动声色地应对过去,索性直接转移视线,揪住“幕僚”字眼不放,梗着脖子疑声诘问:“你说你是太守幕僚便是啦?”

“你敢与我同去郡廨,当着太守的面对质明白吗?”沈寒枝指着男人的断臂反问。

征兵官长自知理亏,自是不敢去郡廨的,又见其疾言厉色咄咄逼人,不像撒谎,顿时含糊了:“这……”

一旁征兵小官咬耳劝道:“头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征兵官长细一琢磨:也罢,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冷哼两下,为寻回颜面又贬斥男人:“一个残废,从了军也无用!呸!”随后便捏着沾满鲜血的腰刀呼喝而去了。

莫策立马抓起断肢并搀着男人进到屋内,关门诊治。沈寒枝则将老妪扶到茅屋门前倚墙而坐,片刻后,老妪清醒过来,茫然四顾未见其子,便又簌簌落泪。

沈寒枝连忙解释:“您儿子在屋里,有一位游医正在为他诊治。”

老妪双眼乍然生光,拽着沈寒枝的衣袖反复确认:“我儿他……他当真还在吗?”

“是……”面对老妪殷殷目光,沈寒枝有些不敢直视,犹豫着说,“只不过……”

“不过什么!”

“他的手……”

老妪一愣,忆及方才种种霎时痛心疾首,捶胸顿足,万般无奈皆浮于面,啜泣自怨:“都怪我!怪我没用……都怪我啊!”

沈寒枝多番安慰,终归无济于事。老妪痛哭流涕,抽抽噎噎地诉说苦楚:“怪我没能给儿留下钱财啊!若是有钱,便可以钱代役,我儿也不至于砍下自己的手臂……这,这叫我今后可怎么活啊!不,我原本便不该活着!那样我儿便无后顾之忧了……”

沈寒枝张了张嘴,却没能再说出哪怕一句慰藉之言,总觉得任何话都苍白无力,只能暗暗祈祷莫策尽力治好老妪之子。

半晌,茅屋门开。

老妪惊了惊,颤颤巍巍起身,两手合掌满目乞求地望着莫策。

莫策长吁一口气,道:“命是保住了,手也接上了……”

老妪喜极而泣,当即跪地叩拜表达谢意。沈寒枝忙将老妪扶起,见莫策神色欲言又止,便知情况并非那么乐观。

果然,莫策又说:“先别急着谢。你儿子若想完全康复,还需要长期治疗,此非易事。今后他再不可做重活儿,亦不可长时保持同一姿势不动,适度锻炼以确保经络畅通。另外,内服续骨丹、外敷舒筋膏并且每日以针灸辅治,如有好转,再视情调整药略。”

乡野农户怎可能过得这般金贵?对母子二人来说,这无疑是塌天之灾。

老妪脸色由喜复悲,一双浑浊老眼流露出无尽的绝望,身心交瘁昏聩栽去。

沈寒枝接住老妪,心中恻隐顿生,不顾莫策作何想法便许诺道:“莫游医会时时过来送药,帮您儿子医治……”

“哎?!”莫策难以置信,被沈寒枝斜瞪一眼后,到嘴的反驳之言又吞了下去,拉着脸勉为其难地说,“是,我会定时送药来,再替他施针医治。”

老妪却摇头:“不,我们……没钱付诊金。”

莫策瞥了瞥沈寒枝,脸色更加难看,几乎是从齿间挤出一句:“不必给钱!”

老妪不信会有这等好事,犹疑地问:“那,神医要什么?”

“什么都不要!”只要这村夫赶紧好起来,别耽误自己去找阿枝便是了!莫策心中咆哮。

“菩萨啊!菩萨显灵了啊……”

老妪欲跪地再谢,沈寒枝急忙将其拉住并劝其快去瞧瞧儿子。待其匆匆进屋,她便又对莫策说:“今日你留在此,等老妪家的情况好些了再去郡廨。对了,萧忴的解药给我。”

莫策唉声叹气、不情不愿地把药塞到沈寒枝手中,又依依不舍地盯了她良久方才转身进屋。

前路多歧,终究只是沈傅并肩同行。

路上,傅声闻几次察言观色,见身侧之人始终愁眉不展、郁郁寡欢,便问道:“在想什么?”

“我在想,当初祝滨一心从军却去不得,而今日这男人不想从军,却险些被强行带走……这世上的事,还真是说不清楚。”

“人生多是不如意,事与愿违,方为常态。且正因如此,我们才希望有人能在我们陷入痛苦时伸以援手,帮自己一把。”傅声闻满目诚恳,看着沈寒枝问,“譬如现在,我能帮你什么吗?”

沈寒枝打量着他:“帮我?傅声闻,你不会是想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自以为能将我从痛苦的深渊里救赎出来,还饰以美名说是‘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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