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一时间胸口的潮热上涌,再也抑制不住的压抑奔泻而出。
也罢,既然躲不过,逃不了,那便再来一次好了。上一世,她用自己的命,换来了与他同归,虽不是战燹想要的意义,但本质一样,她终是达成所愿。这一世,如果自己的命还值一博,便是舍了,只要能换得世间清宁,也不枉她重来一次。
于是,她长吸一口气,眼睫轻颤几下,垂泣道:“你究竟想要我怎样啊?”
“那便留下,不妨一试,我愿与你打赌,我不是他,我愿还予你一个天下清明!到那时,你要走,要留,绝不强求。”
一席话,使得洁辰的步伐终于停下。冷风入体,寒意渐深,她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公子宵赶忙弯腰拾起刚刚滑落的披肩,双手一撑开,像张铺天的大网,又重新将披肩披回到她肩上,尔后紧了紧肩颈的领口,温声道:“还冷吗?”
洁辰把手伸到嘴边呼了几口气,微点了头,“嗯,冷。”
公子宵上前一把夺过她紧捏的小拳头放到了自己的胸前,双手捧起,那双娇红的小手便送到了他的嘴边,他像是捧着什么圣物一般,表情凝重,在上面吹了几口热气后,又将手贴到自己的脸颊上,继续问:“还冷?”
“嗯。”洁辰又应了一声,公子宵再也忍不住,只是轻轻一拉,洁辰站不稳,下一秒径直扑倒在他怀中。
他拉紧披肩,将他二人团团裹住,像春蚕织茧一般,温暖且有厚度。那一刻,他真的只想就这么一直把她深深裹进去,裹着藏起来,不让任何人能伤到她。
时光流转,仿若隔世之梦,经历了这么多,能回到现在,足等了一世之久。
三日后,望族居的议事大厅群臣聚首,他们正为新王登基的事议论纷纷。为首的当是范阳卢氏,他们因礼部安排的登基大典不满而破口大骂,礼部的苏太尚垂首不敢多语,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
此刻群臣中没一人敢为苏太常说话,唯独一人,振声道:“先王在世时,只是重立太子,一直以来旧太子之位也未曾废除,如今王位未决,礼部便急于安排瀛殿下登基,这是何意啊?”
此人正是当年厉渊王要立公子宵为太子时,第一个站出来极力反对的,时至至今,他又站出来质疑太子瀛登基。
苏太常吓得一身冷汗,这头怕是一时半会儿抬不起来了,只能在心底暗骂:今天是走了什么霉运,一边是范阳卢氏权倾朝野的卢丞相,一边是最为先王信任的御史大夫,两边他都得罪不起,可两边却偏偏都把气撒在他身上,他只觉得霉运当头,昏天暗地。
“且慢!”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四下赫然鸦雀无声。
此时正是苏太常一筹莫展之时,这个声音仿佛是让他听到了福音,因为早在很久以前,此人便提出了天命之选的人选。
果然,苏太常佝偻着腰,像条狗一样,摇摆着迎上前,“下官拜见天师巫住!巫住来的正是时候,只因下官才疏学浅,对于太子殿下登基的时日实在有些拿捏不准,还望巫住能给下官一些点拨。”
“噢,是吗?苏太常说的可是真?”
“巫住面前,不敢妄言。”
“苏太常身为九卿之一,掌管大绥礼教,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办不了,废了也罢。”
闻言苏太常吓的头一缩,这回是连眼都不敢抬了。
四下一片寂静,都在等巫住接下来究竟想说什么,他却久未出声,只是缓缓绕场一圈,把在场所有大臣审视了个遍,每到一人面前,他们都是目光闪烁,不敢直视巫住,直到来到御史大夫面前,两道锐锋交上,巫住才停下了脚步。
“谢御史,你是何意啊?”
谢御史不疾不徐,先是向他作了个揖,尔后才道:“天师巫住,听先王说宵殿下外出治病,现如今宵殿下已归,不知他的病是否痊愈?”
“是不是痊愈,一试便知。”
众大臣均是一楞,因为他们心知肚明,谢御使与巫住一唱一喝,均是要例证当年天命之选的说法,亦是遵循了先王的遗愿,因而没人再敢吱声,唯有范阳卢氏,气得双眼都要冒火了,也还是不得不将火往肚里压。
众人还没退去,卢丞相便拂袖而去,只是狠狠抛下一句话,“老夫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