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变得阴沉,押送囚犯的长队出了东城门后,围观的人群逐渐变得稀少,再过了一片荒林,就只剩车队沉闷的滚轮声以及官兵踩踏地面的沙沙声。
一般天启国的普通囚犯行刑,并不用这么大动干戈,只需上到城楼刑场即可,可这次的囚犯不等同于普通人。也不知是谁向邆郯提议,说是段干懿所犯罪刑愧对于先王,行刑地定要选在先王陵前,才能以慰先王在天之灵。
于是囚车队浩浩荡荡出了城后便直驱先王陵。
路程行进了一半,穿过荒林便抵达了藏谷关。藏谷关地处隘口,四周山势突兀,三峰挺拔。隘口由东南蜿蜒而向西北,约有六七里之远,两山夹峙。藏谷关道边峭壁巍巍欲倾,铺满乱石。
突然,狂风大作,地上的黄土、碎石被一股脑地卷到天上,空中像是被搅拌起了黄沙旋风,眼前顿感一片混浊。大风吹得人无法睁眼,囚车队也因此被迫逼停。
就在人们用手遮眼的指缝间,一道熠熠的蓝光强势冲击了人的眼底,再等他们想查探究竟时,就只见一道蓝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弦弧,眼前人长剑一挥,蓝焰的剑芒便一冲而起,宛若一条蓝色的巨龙,仰天长啸,直冲云宵。
随后“轰”的一声巨响,蓝焰接天连地、遁地而开,地面登时裂出半尺来宽的裂缝,缝隙还在随着蓝焰不断向前延伸而延长,强大的地裂震得车和人东倒西歪,很快就将整个囚车队分割开来。
太子宵手持仓墟剑,剑指地心,一脚踏在了地缝之上。
“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劫囚,不要命了吗?”
听见押送队伍中的头领大喝,太子宵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微微抬了头,那狠绝的眼神已是杀气侧漏,头领见了都不禁握了握手中的剑,向后退了二步。
“说对了——劫囚,但不要命的非我,而是你等!还不速速让开,以免不必要的牺牲。”太子宵冷道。
领头人哪还受得了这气,牙一咬,脚一跺,高呼一声“上”,押送囚车的大军立即挥刀向太子宵冲来。
太子宵岿然不动,只是刀都快架到眼前了,才将手中的仓墟剑反手一挥,强大的冲击力将冲上前的人统统掀翻在地。这时,守在一旁的段干钮钮实在等不及了,奋力甩开拉着她的皓童,拼命冲向了囚车中的人。
“爹爹……”
“你来干什么,快走,走得越远越好!”段干懿看见女儿是又喜又急,喜的是能在临死前还能见上女儿一面,死也瞑目了;急的是怕她这般举动会引来杀身之祸。他索性将心中惊喜全压制了下来,转而面上的只有焦怒之色。
“爹爹,反正反都反了,女儿才不怕。”段干钮钮一边说一边忙乱地想打开段干懿的枷锁,却被段干懿反手抓住了手。
“钮钮,记住爹爹的话,‘袖里定乾坤’。快走!小心中了人的埋伏!”
可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四面山隘传来霹雳咣当的一串声音,下一秒,两山夹峙的峭岩之上,成千上万的弓箭手拉满弓弦,已将山凹里的囚车队围个满怀,连苍蝇也休想飞出去。
“快走!”段干懿一掌将段干钮钮推出好远,可话音刚落,飞箭袭来就像暴风骤雨疾驰而下,扎了段干懿一身。
与此同时,囚车队顿时一阵人仰马翻,飞箭并没丝毫留情,且一轮接一轮地射向空中,直至囚车队伍全部倒地身亡。
“不要啊…”
段干钮钮的嘶嚎声响彻山谷,但也只能眼巴巴瞅着自己的爹爹全身上下千疮百孔,血流如注,哪怕剩下最后一口气,还在不住向她挥手示意离开。
直到段干懿手再也抬不起来,头架在囚笼上,瞪着双眼死去。
段干钮钮哭懵了。
就在刚刚她被亲爹一掌推出正好被赶来的皓童接住时,满天的箭羽也随之射来,皓童挥剑奋力抵挡,可由于飞箭过密过急,皓童显得很是吃力。他想将段干钮钮拉到身后,可她身体像是僵了一样,连同脸上挂着的泪都一同僵住了。
千钧一发之际,皓童一个转身,转到段干钮钮的前侧,不料一只飞箭穿过他的视线死角,从身后侧飞驰而来。
哐当一声,兵器落地声响,这时段干钮钮才恍过神,但飞箭已经深深扎进了皓童的手臂,鲜血顺着手指流到沙土中。
他手中仅有的剑也被击落,眼见又一轮的飞箭像暴雨铺天盖地地袭来,他二人瞪大了双眼,如失魂一般,惊楞原地、手足无措。
就在这生死关头,一道蓝焰如闪电穿层而过,尔后在空中划出的圆弧将飞箭挡得哐当直响,一轮接一轮的飞箭雨一刻不歇,志在必得,非要射死他们不可。
此时,太子宵已经飞身挡在了他们身前,仓墟剑的蓝焰化为钢盾,四面飞旋环绕一圈,便将所有的箭羽顶飞出去。
“段干钮钮,看你干的好事!让你别轻举妄动,偏不听!”
皓童忍痛一把拔掉手臂的箭,强烈的痛感使得他的脸部五官胡乱扭在一起,一边嚎叫,一边扯下身上的衣服,迅速包扎。
这时段干钮钮才完全恍过神,连忙凑过脸来搭手帮忙,一脸的愧疚,边哭边说“对不起”。
皓童见她伤心过度,又于心不忍,忙道:“算了,算了,别哭了,谁让太子宵上辈子欠你的呢!”
这话刚一出口,皓童紧皱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你叫钮钮?”
段干钮钮点头。
皓童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番,明眸突然就亮了,“哎哟,是你呀!下辈子你救过我,我说过要报答你的,这辈子我兑现了啊!以后,我可不待这么冒险的啊!”
“……”
什么上辈子、下辈子,段干钮钮听的是一脸懵,但她只当是皓童为了安慰自己,和自己开的玩笑而已。
而实际上皓童在二十一世纪确有见过钮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