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噘着嘴点下头。
“那不就对了?时下,天启国丞相的女儿,正与他国的太子密谋营救天启国的囚犯,这不是通敌是什么?”
“我爹怎能与囚犯相提并论呢?”
“如果不是囚犯,那你为何不找邆郯直接放了得了?”
“你……”段干钮钮急红了脸,却又无言反驳。
皓童又道:“所以说啊,明知你爹是被冤枉的,就更不能找咱们帮忙了,这样一来,通敌的罪证不就被人坐实了?明白了吗?大小姐!”
“那可如何是好?”段干钮钮蹲下身子,抱着膝盖又是一阵嚎啕大哭,“我找罙哥哥帮忙,他也说这是国之大事,不能儿戏,是邆郯——天启王亲定的罪,没人能推倒重来,除非劫囚,那又与谋反无异,如果有那么一个人能毁天灭地,无人不惧,说不定还有那么一点点可能。可是,我能想到的人就只有无名了呀!我还能怎样,那可是我爹爹呀,只要能救我爹爹,就算死我也愿意呀!”
除了哭泣声,四下一片寂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天下最痛心的事莫过于骨肉分离,谁人见了又不会于心不忍呢?可太子宵身为局外人,似在局外,却在局中,这一切并非简单。
他沉沉叹下一口气,刚准备过去安抚,却只见段干钮钮哭晕在地,他立马健步上前,一把抱起地上几近哭脱水的少女,急着往内屋冲去。
身后的皓童嘟嚷道:“你不会真的心软了吧?喂……这闲事咱们管不了!”
太子宵突然回过头,神情变得坚定,“你以为什么都不做,就能独善其身了?难道看不出来,有人既已设局,我们能不奉陪到底吗?”
“那也不能傻的去送死吧!明知是陷阱,还偏要往里跳?”
“上一世,她于我而言,对我有恩;这世,不得不报!”太子宵语气冷沉,眼神透着庄重肃穆,眉宇之间,生出正气凛然的气韵。
他转回头,脚步不再停留,独留皓童在空气中凌乱了,“上辈子,你究竟欠了多少风流债?蓝雪花她知道吗?”
朝夕庆典后绝望的不仅是段干钮钮,自从义龚侯叛乱当场被诛后,岩三好不容易依附的靠山也倒了,如今不仅遭部族唾弃,更遭斩草般地追杀。
他实在是绝望透底。
高高的崖边,他正准备纵身一跃,一了百了。忽然,一只大手将他高高拎起,尔后奋力向旁边一掷,他摔落在地。
“你是什么人?为何不让我死?”岩三嚷道。
“啧啧啧…你遇人不殊,救了别人还恩将仇报要杀你;你被人利用,为了部族当机立断反遭族人坑害;你有眼无珠,明明身怀本领却投了无能之人。啧啧啧…像你这种废物,活着也没意思,确实该死!”
那人语调冷谑,全身上下一席黑纱,连头戴的面纱也是黑色的,看不清脸,更猜不出是谁。
“闭嘴!”岩三咆哮着,“你懂什么?你才是废物,我不是!”
“那你要如何证明?”
“只要我还活着,这世上没什么事能难倒我!”
“那你可还想活?”
“活!我当然想活!可谁又会给我一条活路呢?”
“离开此地,便是活路。”
岩三像是突然被点醒,悲愤的眸底忽现晶莹闪烁。
从小到大他都未曾离开傣诃伊部落方圆百里,也从未有过要离开的想法,但转念一想,邓稼檐不也正是如此吗?
于是愤然道:“邓稼檐你有何了不起?当年,不也是犯了事从中丘逃到南荒之地,幸得我傣诃伊部落收留,才有今日之强大?你不用得意太早,属于我的,早晚我会夺回来!”
见他眼中重拾愤怒的□□,眼前人便顺势扔给他一包银钱,“拿着上路,不必言谢!这世上之事,有选择必有付出,今后还有用得上你的时候。去吧!”
岩三再次追问道:“你……你是谁?”
“知道的越少,未见得对你是坏事。”
“可我总得知道你要怎么称呼吧?”
“无面人!”
三日后,天刚微微亮,城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
突然,从百米开外的十字街四趋门内涌出一大批身着铠甲、手持长枪的官兵,大喝着将人群迅速驱散开,城门前很快被清出了一条通道。
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沉闷的滚轮声,随着城门渐渐开启,一辆运囚的车队正缓缓由此去向城外。
围观的人群时不时对囚车中的人指指点点,段干懿倒是不觉为然,高昂的头、紧闭的双眼,仿佛这世上之事均与他无关。
只是在混杂在人群中,有一双泪眼始终追着他走,段干懿忽然像有所警觉一般,双眼猛得一睁,扭头就东张西望起来。
可是找了好久也没什么发现,于是他长吁一声,又重新闭上了眼,只是口中喃喃道:“群臣谁可信,知臣莫若君。老夫无憾!今昔随君去,莫搭枉命人!走!走得越远越好!”
一旁乔装打扮的段干钮钮听了,唇边都要咬破了,还是没忍住冲出去的冲动。就在这时,一双大手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你不信我?”
太子宵冷着脸,段干钮钮挥臂抹去脸上不知是泪还是鼻涕,哽咽道:“不是,我…我一看见他,就…就没忍住,对不起,你不用管我。”
“不想伤及无辜,就要忍!记住了吗?”
望着太子宵的怒眼,段干钮钮竟平生出了一丝恐惧。那双眼中不仅有冷沉,眼底的杀戮更是泛出嗜血的红光,仿若蓄势待发一般,吓得她不住点头。
连一旁的皓童恐遭无辜也不住地点头,尔后转向段干钮钮,厉声道“跟紧我,不准再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