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丞相你怎么不说义龚侯呢,义龚侯那才是运筹帷幄多年,一朝得势必将逆天。而本侯效忠天启,绝无僭越之心,日月可见。像义龚侯那样的奸佞,为了天启,本侯定当诛之。至于陛下,本侯可什么都没做,对得起天启,对得起天下!”
“你分明也是想反的!如不是世子看得通透,及时劝阻,还顺势借诛杀义龚侯平返扬名立万,怕是你们南夷霍氏今后也难堵天下悠悠众口!毕竟明不正言不顺,天下百姓、武文百官怎会对谋逆之途心怀忠心,终不长久。”
“好!那便遂了丞相心愿,待到丞相明日问斩后,本侯便可挟天子以令诸侯,那天下还是本侯说了算,丞相可还满意?哈哈哈……”
“你大逆不道,就不怕将来有报应?”
“报应?本侯从不信命!”
“你也不用得意的太早,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
段干懿愤怒的目光如冷剑般射过去,孝霍侯玩味的笑颜一下就收敛了几分。孝霍侯这多年的处心积虑,多半都是在防段干懿,即使走到最后,他对他仍心存忌惮。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紧促的脚步去,尔后一个响亮的声音出现在孝霍侯身后,“参见侯爷!”
“是你。”他转过身来,“本侯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没用的东西,不死在外面还有脸回来?”
单膝跪地的人连忙双手匍匐于地,脸几近贴到地上,“恕奴无能,辜负了侯爷的信任,但请侯爷再给奴一次机会,奴必定将功补过。”
孝霍侯的冷鸷的眼神扫过地面,“噢,你要如何将功补过啊?”
“段干钮钮在奴的手上。”
一听此话,孝霍侯的眼睛忽尔一亮,“有意思,正愁这漏网之鱼该如何处置。也好,既然送上门来了,也省得本侯在劳师动众了。”
一旁的段干懿却立马瞪眼怒斥道:“舍尔,你敢?”
舍尔低头不语,紧握的双拳却是为了努力控制住身体的颤抖。
孝霍侯却笑得更加肆无忌惮,“陛下没诛你九族,却也并没赦免她流放。哈哈哈……”
伴着狂笑,牢门咔嚓一声又被再次锁上。
看着孝霍侯大摇大摆即将走远,段干懿再也控制不住了,双手拍打着牢笼啪啪作响,整张脸挤进了牢房栅栏的两根木栅之间,卡得脸与脖子血色通红,高声嚷道:“放过钮钮,我愿交出兵权。”
一个贵为文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集万般权利与富贵于一身的人,但在此时,也仅仅只是一个无助的父亲。而径直得意离开的人却连头也不回,只淡淡道:“晚了……”
平静宽广的海平面,蔚蓝的天空,深蓝的大海,一艘海船帆樯高立,正平稳的行驶在海面上。船舱内装饰古香古色,颇有雕龙画凤、巧夺天工之神韵。
太子宵躺在床上,看着四面光彩夺目的彩绘好一会了,人的意识也渐渐苏醒过来,却不知自己为何会在此。
他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手不禁摸摸了腹部,感到身体已无异样,可又纳闷自己为何会昏睡,他猜想如果不是自己有晕船之症,恐怕也不会这么早醒过来吧。
这时,隔壁舱内隐隐有说话声专来,于是他起身,发现眼前物体有些东倒西歪,便扶着手边的物件跌跌撞撞摸过去。刚想推门,却从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他一下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站在门边一动不动。
尽管偷听别人说话,非君子所为,但里面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圣女洁辰,所以他也顾不了那多,只想一探究竟。
此时,洁辰又道:“什么?秋娘,你说什么?督灵院被查封了?”
与此同时另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是,千真万确。”
“那大主教呢?”
“洁教主被关进了大牢,听候发落。”
空气凝结了一秒,下一秒那女子又道:“圣女真的放得下心,不回去看看吗?”
这次洁辰没有丝毫犹豫,立马道:“不行,现行没有什么比将他平安送回绥国更重要的了。等我处理好这件事,就马上回去。”
“可是,他身上的药效还能管多久?万一他醒了要伤害圣女,怎么办?”
“他不会的。明日天黑前,我们应该可以赶到滇陇道,我已飞鸽传书他哥来接应,这事我已经筹划了许久。”
“他回绥国之后,然后呢?就不会出那些事了?”
洁辰怔了怔。
紧接着又想,没有人能保证将来会如何,也没有人能够阻止将来会发生的一切,但至少,在眼下,她不希望战燹的转世陷在这纷争的世态里,人人自危,却又不知真正的危险是什么。
但最内在的,“为了他的安危”的一句话,也不知为何就是开不了口,也许是那一刻她心里被某种期望压制着,使她一颗心迷惘,不知要怎么回答。
南秋荣见她那模样,便道:“我知道了,你还是放不下他。”
洁辰身体一颤,犹如醍醐灌顶:“可他是燹,我与他,必不可有瓜葛…”
此话言下之意是说,圣女与战燹如果有瓜葛,就只会有一个结果,她不想太子宵受尽受炼更生之道的痛楚,可话却只说了一半,就只听见窗外传来木板“咚咚”的声响,紧接着“哐当”一声,很明显是有物体坠落的声音。
正在交谈的二人由此一惊,赶忙出去查看。
过道上没人。
刚刚的声音是从船尾处传来的,可当洁辰径直冲到了船尾,却只见湛蓝的天幕万丈阳光倾泻而下,她不得不抬手挡在眼前。
强烈的光线照得她睁不开眼,就当她努力调整方向尝试睁开眼时,一只依附于船尾的小船正脱离了主船的牵引,朝反向而去。
海浪拍打的海平面哗哗作响,左摇右晃的小船上挺直站着一人,洁辰缓缓挪开手,没有意外,反而释然了,只因和自己猜到的结果一样。
蔚蓝的海面泛起粼粼波光,洒满两个对视人的眼底。
望着太子宵眸底的森森冷沉,毅然决然要返回去,立于船艄上的人,愣是没叫出一声想阻止他的话,只是静静地目送他走远,眸底隐隐涌上的忧郁让她捏着裙摆的手捏得更紧。
她翩若惊鸿的身影随风舞动,渐渐淡出太子宵的视线。
太子宵执意要留在天启国,最起初他从二十一世纪来,是想搞清自己缘何而来。待到窥见了前世,便有了前世的记忆,他又觉得一切皆是荒谬至极。
而后来,他什么也没做,就想让人认清现实与他究竟有没干系,但这次事出严重,牵扯了督灵教,他不想洁辰做出后悔的决定,只有自己折返回去,洁辰才能暂时打消送他回绥国的念头。
他这是要逼洁辰折返天启,也是要逼自己原本晕船的体质强作坚定。
“呜哇……”
太子宵再也忍不住了,呕吐着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