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巫抖开身上的薄冰，“水下全是人。”

巫巫掉入水底，本想立即上来，却看见水下站着一排排人，他游近，这些人全身裹满淤泥，他用剑刮开淤泥，露出一张白净的脸庞，水里的人栩栩如生，仿若活着。

数只手伸到水底，巫巫抬头，之前从泥屋逃走的人蹲在岸边，他们手伸到水下，头探进水里，捞出水里的鱼，生啃吞食。巫巫往深处游，水底依旧站满人。巫巫拿剑刮开面前人衣服上的淤泥，是麻布衣，和住在泥屋的不死人服饰相近底下的人手牵手站在水底，脸上并无痛苦，看上去，是自愿沉在水底。

头顶传出落水声，巫巫抬头，骨炘拿着骨杖向他游近，刚刚推他下水的人不是骨炘，骨炘没撒谎，李厌香的死和她无关。

摸鱼的手突然抓住骨炘手里的骨杖，扯住她的衣衫，骨炘挣脱不掉，被拽着往上，巫巫离得太远，赶不过去，只好连同骨炘一起冰封。摸鱼的手挣脱冰面，绕在头顶重复巫巫、骨炘说过的话，被啃完的鱼骨悬在头顶，巫巫靠近骨炘，等着头顶的人离开。

身体回暖，骨炘抽出手，“不死人呢？”

“诺。”钺好脚指地上吟唱的鱼。

鹤别云：“他们吃了水里的鱼，也变成了鱼。”

“水里的鱼…”骨炘欲言又止。

鹤别云：“也许和他们一样，曾经是人。”

骨炘止住胃里的不适。

钺好：“怂包呢？”

骨炘摇头：“没看见他。”

“他在这里呆了百年，应该不会有事。”巫巫扯开话题，“水下的人和不死人服饰相近，李厌香应该知道水下的人是怎么回事。”

钺好：“先找到他再说吧。”

“嘘。”鹤别云提示三人噤声。

鱼的吟唱变成重叠的女声，歌词好似民谣，鱼在冰面上摆动，跳进冰窟，吟唱跟着鱼人钻进水里。

雾气散开，跳进水里的鱼长出双臂，鱼头变回原来的模样，双耳下长出鱼鳃，鱼鳞稀稀落落长满脸，鱼尾荡破冰面，鱼人趴在破碎的冰块上，望着四人，嘴里不停重复刚刚听到的民谣，慢慢靠向岸边，双眼流泪，祈求的望着四人。

吃了水里的鱼，就会变成鱼，雾气散开，变成鱼人。雾气聚集，再次变成人，等待路过的人捕捞。不死人逃出泥屋，却被困在这片森林，无论如何也走不出这里。

靠近的鱼人低声吟唱，一只鱼人突然张开满是尖牙的嘴咬向骨炘的小腿，钺好挥钺，敲开鱼人。

乞怜的鱼人不再伪装，止住眼泪，龇着尖牙扑向四人。

“该死。”钺好接连敲开扑来的鱼人。

鹤别云踹开抓住衣角的鱼人：“巫巫。”

巫巫重新凝冰，冰封水域，困在冰底的鱼人不停撞击冰面，冰面出现数道裂痕，“快离开这儿。”

慌不择路，四人踩着冰往前跑，鱼人游到脚下，用头撞击脚底的冰，脚下的冰碎裂，骨炘右脚踩进冰里，掉在最后，追赶的鱼人涌来，抓着她的腿往下拖，跑在前方的三人回头，骨炘被拽入冰里，沉进水中，赶来的鹤别云扑空，目睹骨炘被鱼人拖进黑不见底的水域。

“我去救她。”钺好砸开冰，荡开呲牙的鱼人。

“等等。”巫巫去过水下，水下全是人，贸然下去会得不偿失，他的手放在破碎的冰面，重新凝冰，天上飘着雪花，树上挂着雾凇，鱼人包裹在指厚的冰里，巫巫确认水底结冰，“他们走不了多远。”

钺好质问：“大聪明，水面结冰，我们怎么下去？”

鹤别云手心淬火，烧出一条数米深的沟壑，走进冰底，钺好不言，跟着下去。

和巫巫说的一样，底下站着许多人，若不是身上覆着厚厚的泥，定以为她们还活着。三人走在中间，走到沟壑尽头，鹤别云又淬炼冰层，延伸道路。冰层里冻着臂长的鱼，看不见半点儿鱼人的踪迹。淬化的冰水结成冰锥，倒挂在头顶。钺好指示鹤别云往左侧凝冰，“走这边，她在前面。”

鹤别云淬开面前的冰墙，“你怎么知道她在前面？”

钺好：“殿主不知道闻言招、戚汝真是一对心有灵犀的好友？”

“凤临。”鹤别云突然说出两个字。

钺好骤然停脚，在最后的巫巫提醒：“往前走。”

钺好劈开头顶的冰锥：“我未曾听说殿主身边有位能降雪凝冰的，你是哪座神殿里的？”

巫巫：“你不需要知道。”

两侧的人并排站立，脚下的石头有序排列，隐隐约约看见前方有几根石柱，水底太黑，看不清楚，钺好在后催促，一点点淬开道路太耗时，鹤别云向钺好确认骨炘的位置，身体化成利剑，破开前面的冰墙，等在尽头。

左右两侧的冰里各封着一顶石烛台，鹤别云抬高右手，手里的火焰照亮冰里的景象。斑斑血迹存在冰里，鱼人散乱在头顶、两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