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轲也是个明哲保身的好手,怎么可能因为文官们与王振对上,文官们也知道,但文官们更抓瞎,堂堂御史因为不跪拜王振,不肯喊爹被人下狱弄死。
这弄权已经到了一种恐怖地步了,朝堂敢怒不敢言,做梦都希望王振走路摔死。温缜想了想,明年春天王振还将葬送20万将士,与文武百官,直接将大明国运给折里头,从此大明直转急下,由盛迅速变衰,农民起义的果实,被乡绅吃下。
温缜看着外头的月色,夜风微凉,拂过他的衣襟,带起一阵细微的颤动。目光透过那轮孤月,发出从古至今文人对月的长叹息,他此时很共鸣那些问月的诗词。
他也想问月,面对此时的大明,他该怎么办?
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打破了夜的寂静。狄越看他在沉思,并没有打扰,温缜是他见过最聪明的人,如今他都愁成这样了,他牵着他往客栈方向走。
温缜并不是在愁案子怎么破,而是在愁怎么在不破案的情况下,把银子找出来,这案子水太深,他掺和进来是为了入于谦的眼,总不能拉坨大的。
但破案又会让他活不到明年,可能犯案的被保释了,而他被弄死了,或者社会性死亡,不得不远遁江湖。
毕竟这犯案的人,一对上于谦,二对上王振,他为此还把灾民扯进去,他只希望死更多的人,用那些灾民的血将御座旁的王伴伴拉下来。
如果能拉下来,那也是个忠义之士,可是根本不可能啊,就朱祁镇对王振百依百顺的样,证据摆在金銮殿上,他的王伴伴都是清清白白一支莲,都是尔等栽赃陷害。
温缜想起了陆轲今日对他的态度,止了步子,狄越停下来看他,“怎么了?”
温缜想了想,对上他的视线,“我们先去一个地方。”
温缜来到东厂暂住的府邸,此时府门的灯笼还没有月光亮。
陆轲此时洗漱完,一身丝绸中衣裤,靠坐在椅上,小太监为他擦着半干的长发,他肤白如玉,貌若谪仙人。
听到番子来报府外温秀才求见,陆轲眉眼带笑,这书生还是挺聪明的,这不就知道该向谁投诚了嘛。
他喜欢与聪明人合作。
“带人进来,你们都下去吧。”
“是。”
待内侍皆退,府门打开也让温缜进去,狄越想跟进去,被拦在外,那东厂番子拦着他,“督公只让温秀才进去。”
温缜一顿,拉住狄越的手,“阿越,在门口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出来。”
狄越皱着眉头,这里面高手如云,进去可安危难测,他终是点点头。
温缜跟着番子穿过重重回廊进到内里,陆轲中衣外披了件灰色绸衫,在房内看着他,番子行了礼就出去了,顺道将门也带上了。
门关合的瞬间,温缜撩袍跪下向陆轲行了一礼。“见过督公。”
温缜对于封建社会的跪来跪去深感厌恶,但他实在官太小,别说陆轲,这里头的东厂番子都比他来头大。
“起来吧,温秀才所来为何事啊?”
温缜站在房内,灯烛将他的影子拉长,陆轲坐在长椅上,他这么看着这个长身玉立,往这一站,都显得满堂生辉的秀才,陆轲百无聊赖的想,这秀才若进殿试,哪怕水平不够,靠脸也能被点为探花郎的。
“学生一介草民,蒙于大人抬举,让我继承查审此案,可学生实在愚笨,故而来求陆督公指点一二。”
他话里话外都是投诚的意思,可温缜没办法,于谦不在,锦衣卫水太深,他怕说错一句沈宴的绣春刀也对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还有地方官员,方总兵周巡抚,都不是他能得罪的。
他只能向这个白天对他抛出橄榄枝的东厂提督投诚。
说吧,老大,想要他查什么,查谁。
陆轲指了指桌边另一把椅子,“温秀才不必客气,坐。”
陆轲还特意为温缜倒了杯茶,温缜拱手一礼,方才落座,端起桌上茶喝了一口,“谢督公赏茶。”
陆轲看他格外识趣的样,笑了笑,“温秀才长得很合我意,没想到心思也玲珑得合我胃口。”
温缜听着对方调戏的话,差点连假笑都笑不下去了,他将茶搁桌上,“蒙督公抬爱,学生不胜荣幸。”
陆轲也不与他卖关子,他斜靠在椅上,半干的头发散搭着,“这个案子,涉及王公公,但定不能打扰到他老人家,东厂不欲与他对上,温秀才点到为止即可。”
“不知督公想点到谁?”
陆轲笑了笑,他最烦能力不行还不知变通自诩清高的蠢人,那么清高混什么朝堂啊,庙堂穿着禽兽衣冠的,哪有清白的?就他们读了圣贤书?
凡是混得好的,要么如于谦,靠真本事,上马能安天下,下马能治天下。要么如王振,懂得曲意逢迎到让皇帝认他做爹。做官又不是翰林院做文章,一板一眼的,他看了只觉得晦气。
“这案子在哪发生的,就要谁来担这个事,周巡抚一个蔚州人在浙江,难免人心不服办错事。”
王振就是蔚州人。
温缜如梗在喉,那也不是他能动的人,到时候他依旧成替罪羔羊,这不白扯?“学生听说周巡抚是王公公的人。”
“你怕了?”
温缜叹了一声,“督公有意,纵使粉身碎骨,学生也自当遵从。”
陆轲被他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逗笑了,“温秀才,真是个有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