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边,柳妤、谢洵、谢玄紧张地看着眉头紧蹙的陈太医。
谢安白咽下药丸之后,谢洵和谢玄便告了假,从早到晚守在小院里。
没有人发觉,黎瑛雪此刻正站在窗外,心急如焚地注视着这一切。
在这件事情上,她的身份甚至不如柳妤,没有任何资格多嘴过问,只能通过旁门左道获取些许消息。她一得知谢安白服药便立即赶了过来,悄无声息地在窗棂边站了将近二十四个时辰。
二十四个时辰,谢安白一直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黎瑛雪不知道谢安白服下的是什么药,也不知道谢安白会不会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她只能一遍一遍地向神佛祈祷,求大罗神仙饶这位二十岁的少年一命。
谁也不知道,曾告诉谢安白孔明灯上的愿望能被神仙看到的黎瑛雪自幼不信神佛。
不知过了多久,陈太医的指尖从谢安白的脉搏上移开,万般无奈地摇摇头:“恕在下无能,令爱能否挺过这一遭,只能听天由命。”
谢洵重重叹息一声,没有为难陈太医,缓步踱到谢安白身边。
“安白,爹知道,这些年你受了很多苦,是爹无能,没能早些知道你的处境。宁儿,你能不能……能不能给爹一个弥补你的机会。”谢洵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这两日,他已经从柳妤口中知晓了部分往事,只觉得是自己没能护好女儿。
“宁儿,爹知道,你一直惦念着家里,惦念着你娘。这些年来,家里每日都会做桂花糕,我们都在等你回来。”
谢洵坐在谢安白床榻旁,唠唠叨叨地说了很多话,柳妤和谢玄静静地站在一旁,心情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一时间不知该心疼他们中的谁。
直到谢洵的声音愈来愈小,几乎成了呓语,谢玄噙着泪,忍不住开口道:“爹,小安会好起来的,您保重身体。”
柳妤的视线停在谢安白苍白的脸上,凝视着她长长的睫毛。
谢洵双手抱拳抵在额头中间,宽厚的脊背蜷缩成一团,谢玄站在谢洵身旁,将手轻轻搭在父亲的肩头。
忽然,谢安白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微小的颤动没能逃过柳妤的眼睛,她难以置信地眨眨眼,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谢安白。
“小安,小安动了!”柳妤的声音激动得有些嘶哑。
谢洵猛地抬头,目光撞上谢安白微微颤动的眼皮。
谢安白只觉得自己的眼皮有千斤之重,拼尽全力也没能将其撑开,只能无力地挣扎。
谢玄一个箭步冲出房门,将陈太医请进来。
三人紧张而期待地注视着陈太医,等待他宣判谢安白的命运。
“大都督,令爱没事了。”陈太医站起身,恭敬地说道。
三人长舒一口气,纷纷凑到谢安白身边,静待她张开双眼。
窗外,黎瑛雪将陈太医的话听了个真真切切,站了二十四个时辰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浑身酥软地倚着院墙,泪水犹如洪水一般夺眶而出。
黎瑛雪洁白的衣衫上沾染了灰尘,一向持身端庄的她此刻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软绵绵的双腿,虚浮无力地蹲下身。两日两夜没有食水,黎瑛雪已失了全部气力。
在三人瞩目之下,谢安白终于缓缓睁开眼,日光刺得她微微皱起眉头。
谢安白的眼前一片模糊,缓和好一会儿才看清面前三人的容颜。
“爹。”谢安白的声音几不可闻。
“爹在,爹在。”谢洵的眼眶红红的,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陈太医站在一旁,思量许久,还是出口打断了这温馨的场景:“大都督,在下还有几件事情要交代您,可否请您听在下讲几句话?”
谢洵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谢安白,转身朝陈太医走去。
陈太医将谢洵引到屋外,将一笺药方递到他手中,低声道:“大都督,令爱如今已无生命之忧,那药丸确实是解药。只是,她的内力实在蹊跷,从此以后,她的武功恐怕最多达到从前的三成。这药方服用三日即可,或许能助她恢复一二。”
短短几日,多年未见的女儿得而复失,失而再得,对于经历如此大起大落的谢洵而言,失去武功实在谈不上是一个极坏的消息。但是,他了解自己的女儿,知其争强好胜,不甘平凡。
“多谢陈太医。”谢洵弯腰道谢,这一刻,他只是谢安白的父亲。
谢洵进屋时,柳妤领了药方,吩咐手下前去药房抓药,自己则绕到小院之外,刚才黎瑛雪摇摇晃晃的身影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郎中。”看到黎瑛雪的模样,柳妤着实吓了一跳。
黎瑛雪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泪水早已将衣襟染湿,看起来没有一丝生气,甚至比刚刚苏醒的谢安白更加虚弱。
听到声音,黎瑛雪抬起头,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完全动弹不得。